掛斷電話，沈凌川看了眼緊閉的浴室門，里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他是聽到這聲音才醒的。
環顧床上床下，衣衫滿地，一片狼藉。
女人的胸衣還落在他的襯衫上，醉人的酒紅色，熏得年輕人眼熱心燙。
想起昨晚的激烈戰況，沈凌川臉頰微微泛紅。
他的處男之身，昨夜被人奪走了……
時間回到昨晚。
那男人被帶走之后，沈凌川要送溫雪回家。
女人從雪地中撿起手機，屏碎了，也無法開機，再想約車都無能為力。
她嘆了口氣，只好點頭，“麻煩你了。能不能先送我去附近的商場？”
說罷向他展示了一下摔碎的手機，“怕醫院晚上有事，聯系不上。”
“行嘞，偉大的白衣天使～”
沈凌川二話不說，立刻拉開副駕駛車門。
溫雪看他一眼，上車，系安全帶的時候，隨口說了句：“你對所有女孩子都這么殷勤嘴甜嗎。”
明明是句詢問，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沈凌川拉過安全帶系上，伸出食指中指，彎曲兩下：“我從小就是在兩個‘女孩子’的暴力鎮壓下長大的，不學著嘴甜一點兒，估摸連飯都吃不飽。”
他嘴上雖然在吐槽，可眼中的笑卻藏不住，“而且我媽從小就教導我，要說話好聽，辦事靠譜兒，心中有愛，眼里有活兒，尤其是對女孩子，這樣長大才能找到好老婆。”
溫雪牽起唇角，清冷面容上多了一絲笑。
本還以為他是個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沒想到卻是個單純大男孩。
尤其他剛才暴揍那個男人的樣子，竟……出奇的帥。
溫護士長對他的印象大有改觀。
溫雪不善言辭，沈凌川卻是個話癆。
一路上，他從今晚的大雪，聊到小時候吃的糖醋魚；從手機型號，聊到鬼屋探險……
天南海北地胡扯，聽起來毫無邏輯，卻因為繪聲繪色的講述，讓溫雪煩躁了一整晚的心情，好了許多。
可他什么都說，卻唯獨沒問她和那男人的事，很有分寸感。
部隊醫院位置有些偏，兩人到商場時，恰好關門。
溫雪看著緊閉的商場大門和冷冷清清的廣場，默默嘆了口氣。
沈凌川見她眉心輕蹙，忍不住提了個建議：“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你用我的手機？”
溫雪飛快地看他一眼，“你不用嗎？”
沈凌川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我這工作又不用大半夜地去救死扶傷……”
說完，他立刻關掉手機，又從儲物格中翻到一個取卡針，動作麻利地拿出了自己的卡，而后向她伸手，“手機給我。”
溫雪遲疑了一下，才將破碎手機遞給他，“謝謝。”
“嗨，多大點兒事啊。”沈凌川取出她的卡，插進手機卡槽，開機。
找到指紋解鎖功能，取消，隨后遞給她，“行了。”
溫雪看著他動作利落地操作，大大方方地絲毫不怕被自己看到他手機中的隱私，多少有些詫異，但更多的卻覺得溫暖。
想再說聲“謝謝”，又覺得有些單薄，便改口問他：“我請你吃夜宵吧？”
“行啊！”沈凌川來者不拒，甚至還要提要求，“我要吃燒烤。”
溫雪忍不住輕笑：“行。”
沈凌川開車載溫雪回了家，停好車之后，兩人步行來到小區附近的一家燒烤店。
“這家好吃嗎？”沈凌川推門而入，看到稀稀拉拉的幾桌客人，有些狐疑。
溫雪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語氣清淡，“不知道，沒來過。”
沈凌川：“……”
這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一般帶別人去什么地方吃飯，不都是因為比較好吃嗎？
見沈凌川眼神古怪，溫雪難得解釋一句：“我平時很少在外面吃飯。”
沈凌川：“那你都在家吃嗎？你會做飯？”
“會一點兒，但工作太忙，多數時候都是吃食堂。”
兩人并肩走進燒烤店，服務生立刻迎了上來，引著他們來到一個靠窗戶的卡座。
沈凌川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卻見溫雪雙手插兜，視線在桌面和座椅上停留了幾秒，站著沒動，眼神似乎有些猶豫。
小沈同學心領神會，連忙抽出一張濕巾，起身過去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桌椅。
溫雪連忙伸手阻攔，有些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事。”沈凌川不以為然，快速擦完之后，將臟紙巾丟進紙簍。
“你們醫護工作者好像多少都有點兒潔癖。”
溫雪順勢道了聲謝，坐下：“我其實沒那么嚴重。”
只是這燒烤店烏煙瘴氣的，感覺到處都是灰塵。
沈凌川點了幾樣烤串，問她吃什么，溫雪想了想，要了根玉米。
“牙口真好。”沈凌川小聲吐槽。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一直也是沈凌川在單方面輸出，溫雪偶爾接一兩句話，多數時候都是安靜聆聽。
但看得出來，她并沒有任何反感，反而聽得認真，有時甚至還把對方的玩笑話當真，導致沈凌川都不好意思逗她了。
一頓飯氣氛很好，溫雪雖然沒吃什么東西，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愉悅。
兩人走出燒烤店時，雪更大了，路面積了厚厚一層。
沈凌川剛才把車停在溫雪家樓下，便和她多走了一段路。
路燈寂靜，撲簌簌的雪花飄落，在昏黃的光線中閃爍著細碎流光。
沈凌川側頭看向身旁的女人，見她發絲間落了幾片雪花，襯得眉眼愈發清冷，肌膚也更加白皙，眼神在雪夜中格外黑亮溫柔。
年輕人唇角不自覺地上揚，時不時地瞥她一眼，又裝作看風景地轉開。
眼看著快走到樓門口，沈凌川心不在焉，也不知踩到了什么東西，腳下一滑，身體后仰。
“小心！”溫雪連忙拉了他一把。
可沈凌川再怎么瘦，身高體重也在這兒擺著呢，溫雪不但沒拉住，反倒是被他帶著一起摔倒。
沈凌川屁股著地，一只手撐在地上，一只手卻護住了溫雪，整個人當成了她的人肉墊子。
溫雪毫發無傷，沈凌川的手掌卻擦破了，血珠頓時滲了出來。
女人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眉心輕蹙，“手出血了。”
“不礙事。”沈凌川渾不在意地站了起來，剛準備擦手，卻被女人攥住手腕，“別碰傷口，跟我去處理一下。”
沈凌川被她拉著往樓梯口走，一個勁兒地說：“真不用，就擦破了點兒皮，之前比這嚴重的都沒事，拿水沖沖就行了。”
溫雪回頭看他一眼，目光平靜，沈凌川立刻閉嘴，乖乖地被她拉進了電梯。
公寓型住宅，四梯八戶。
樓道打掃得干干凈凈，瓷磚地面纖塵不染。
溫雪走到一個房門口，按指紋解鎖。
沈凌川不經意低頭，卻看到門前鞋架上擺放著一雙男士拖鞋……
見年輕人站在門口沒動，溫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靜了一瞬，低聲解釋：
“獨居女性，這樣多少會有點兒安全感。”
“哦。”沈凌川暗暗松了口氣，就見溫雪拿過拖鞋放在地上，示意他換上。
“不知道尺碼合不合適。”
“挺合適的。”沈凌川換上拖鞋，又規規矩矩地把自己的鞋放到鞋架上，跟隨溫雪進了門。
視線匆匆掃過客廳，干凈整潔，物品擺放得也規規整整，就和她本人的感覺一樣。
沈凌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出于禮貌沒有過多打量。
溫雪拎著醫藥箱回來，見他還杵在門口，示意他跟自己去衛生間。
拉過男人的手，動作熟練地用生理鹽水沖洗創口，而后又擦干表面，用碘伏消毒。
整個過程，女人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言。
衛生間不大，空間也有些狹窄，兩個人誰都沒說話，氣氛忽然有些微妙。
沈凌川其實想找點兒什么話題，可一抬頭，卻瞧見了懸掛在晾衣架上的女士內衣，眼睛睜大兩秒，“嗖”的一下子又收了回來，到了嘴邊的話都忘了說。
視線落到女人柔軟順滑的發頂上，又順著長發下移，在那白皙的脖頸上打了個轉，年輕人感覺喉嚨有些發緊，連忙又移開視線，心跳突然加速。
直到聽見清冷女聲傳來，“好了。”
沈凌川這才重新看向她，干巴巴地道了聲謝。
溫雪順勢洗了手，認真叮囑：“傷口不深，就不包紗布了。這兩天注意保持傷口干燥，如果有紅腫發熱的現象，要趕快去醫院，知道嗎？”
“哦，好的。”沈凌川乖乖回答。
溫雪抬頭看他，沒說話。
沈凌川也乖乖站著看她，眨了眨眼。
兩人對視片刻，溫雪才斟酌著開口，“你要不要……靠個邊兒？”
沈凌川這才意識到自己堵著門兒了，連忙讓開，一轉身，卻不小心撞到了門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他連忙捂住鼻子，疼得誒喲一聲，眼淚差點兒撞出來。
溫雪沒忍住，低笑出聲，側身先一步離開。
沈凌川向來臉皮夠厚，可卻從未有過這樣尷尬的時候，揉著鼻子跟著出去，多多少少有些懊惱。
“那你的手機先借我用一晚，我剛才在網上下單買了一款新的，明早送來。我明天上晚班，可以白天給你送過去，你給我個地址。”
“沒事沒事，我明天來這里取就行。”沈凌川怕她誤會自己不愿意給地址，忙又解釋一句：“我住的地方離市區挺遠的，正好去醫院也順路。”
溫雪見他有些緊張，忍不住彎唇，“好，那你明天到了聯系我。”
沈凌川應了一聲，猶豫著和她告別：“那我先走啦，晚安。”
“嗯，晚安。”
溫雪把他送到入戶門口，剛準備拉開房門，忽地又想起一事。
他也沒有手機，怎么聯系她？
正想告訴他可以直接來敲門，轉頭的瞬間，高大身軀已經隨著慣性跟了上來。
沈凌川沒想到她突然剎車，怕撞到她，連忙伸手撐了一下墻壁。
人確實是沒撞到，掌心卻按到了開關。
燈光一瞬間熄滅，整個房間暗了下來。
黑暗中，男人心跳聲怦怦，呼吸也隨之沉重。
借著窗外雪色，那雙清亮的黑眸慌亂地望著女人，甚至忘了把燈打開。
溫雪仰頭看向那雙眼睛，四目相對，一時也沒開腔。
年輕人面容英俊，眼神干凈明澈，又藏著一絲緊張和驚慌，羞澀和不安，像一只做了錯事害怕被主人懲罰的大金毛。
曖昧氣息涌動，只有心跳聲此起彼伏。
呆愣半晌，沈凌川才后知后覺地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溫雪卻打斷了他的話，嗓音清冷誘人：
“想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