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的手機停止了。
溫今也循聲回頭,見傅硯璟站在廊橋下,逆著人流。
黑色的大衣襯得他身影挺拔清貴,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中晃動著手機,腕上價值不菲的機械表在燈下泛著冷光。
可他眼里卻泛著溫柔漣漪。
攝影師也回頭望去。
男人的氣場與氣質都彰顯著與眾不同,周身的貴氣跟他這種剛從深山里走出的牛馬截然相反。
不太像是普通人。
看著男人冷迫的氣場和落在溫今也身上恨不得拉絲的纏綿眼神,雖然八卦之火蠢蠢欲動,但他也自覺不當礙眼的電燈泡。
匆匆跟溫今也告別,跟著指示牌往行李盤那邊走去。
她攥緊了隨身背的小包,“什么還來得及?”
這是他們還未聊完的天。
傅硯璟眉宇間掠過一絲無奈,“溫今也,挺能憋啊。給你發消息不回,非要當面問?”
她本身就不太愛聊天。
除了工作消息之外,其他的消息就是挑揀著回。
跟安瑜的聊天記錄最大跨度能跨上一周多。
平時有事都是打電話。
何況,傅硯璟是一個比她更不愛聊天的存在。
她也沒想到傅硯璟會在這方面揪自己的尾巴。
她臉上的小情緒變幻全都落進傅硯璟眼睛里,男人穩步朝著溫今也走來。
雙手捧住溫今也的臉,微涼。
“來得及見你一面。”
他這雙眼,在沒有沉冷戾氣的時候,是看狗都深情的。
溫今也有些分不清他是不是故意撩撥人,拍開傅硯璟的手。
特別不解風情的說了一句:“說得跟你要遠走高飛一樣。”
他甚至都屈尊降貴搬到了自己家對面。
傅硯璟說:“可不就是遠走高飛。”
男人眉心緊皺,那一瞬間得苦惱是發自內心的。
畢竟感情才剛剛破冰,理應趁熱打鐵如膠似漆才是。
“我得回趟港城,參加葬禮,一會兒的飛機。”
一會兒。
所以他們是在這里短暫會晤。
“這么突然?”
傅硯璟唇角彎了彎,明明知道她是在感嘆時間上緊迫。
卻偏偏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懶著腔調,“是啊,主要這事也容不得我們商量。總不能告訴當事人,晚兩天再駕鶴西去,我追老婆追到高潮呢。”
地獄級的笑話一扯,溫今也感覺這句話全都是槽點,都不知道該先罵哪句。
傅硯璟的沉穩霽然全是裝的。
骨子里就是個沒正形的混蛋。
溫今也踢了他一腳,“你能不能別胡說八道。”
她條理清晰,斜眼瞪他:“還有,我不是你老婆。”
“所以,你不回我消息,就因為你還不是我老婆。”
他這是什么邏輯?
溫今也就事論事,“你也沒給我發什么。”
就發了那一條,溫今也沒回,可算讓他記上仇了。
“那我回去之后每天給你發,你會回嗎?”
溫今也一愣,驀地反應過來,“你繞了這么一大圈,就是為了說這個?”
傅硯璟聲音沉緩,“這叫迂回戰術。”
他喉結滾了滾,眸色一暗,“溫今也,我怕你后悔。”
那晚她說他們要重新開始。
重新接觸。
像夢一樣。
其實他的世界,未必有看起來那樣的光鮮亮麗。
爾虞我詐,權勢漩渦,虛與委蛇。
還有被架在萬眾矚目下,一言一行的窺探。
深愛的底色,本就是虧欠與自卑。
想來掌控全局洞悉一切的人,溫今也沒想到能從他嘴里聽到一句“害怕。”
她心底被什么牽引了一下,“我不會后悔。”
那晚脫口而出的話,雖然沒有預先設想過。
但細細想來,也不是心跳加速下的一頭腦熱。
她本就無法忽略傅硯璟出現在自己身邊時的,各種感受。
他寸步不離的相追,不容她躲。
既然如此,就坦坦蕩蕩的享受。
上一次,她總念著結局不會好,步步小心。
說是一晌貪歡,可是則大多數時間都在小心翼翼壓抑自己,什么都怕。
可這一次,她不怕了。
人生就這么一次。
十七歲的溫今也喜歡傅硯璟。
這段感情一直延續,二十六歲的溫今也,依舊喜歡他。
原來她對傅硯璟的愛,從未停止。
溫今也低聲重復,“我不會后悔。”
人影熙攘,來來往往得喧囂。
溫今也溫柔的聲音卻很清晰,他們的距離近在咫尺。
“傅硯璟,其實你在我心里,從來不是一個混蛋。”
她罵過他,或許也真的怨過他。
愛而不得的人有太多低落的情緒。
但月亮終歸是月亮。
她一開始就喜歡上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她只是被月光照耀著的其中一個。
可現在,月亮為她低頭。
她從來想要的平等與尊重。
就是在她踮腳的時候,傅硯璟同時為自己彎腰。
溫今也直直望著傅硯璟的眼睛,忽然踮腳,拽住了男人平整的領帶。
傅硯璟順著這個力道彎腰。
“為我俯首。”
傅硯璟反握住溫今也的手,措不及防在她唇上落了一個吻。
“為你稱臣。”
無數個難眠的夜晚,他去復盤過往的點點滴滴。
也有過很多跟溫今也共情的時刻。
“溫今也,這一次,愛得盡興一點。你可以一遍遍試探我,一遍遍向我確認我的真心。”
“可是我們之間的隔閡太深。”
“能有多深?”
溫今也想了一個夸張的形容,“就……像馬里納亞大海溝。”
深不見底。
傅硯璟道:“那很適合釣魚了。”
他話題倏然跳躍,“溫今也,你能不能釣我一下?多釣釣我。”
所謂的隔閡,是她對他無形的疏冷。
那份愛慕、崇仰、依賴的消散。
這是最讓傅硯璟沒底的地方。
哪怕她人在眼前,也覺得相隔千里。
現在與過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才深切理解到了什么叫被偏愛的人有恃無恐。
他目光款款而繾綣,“多利用我,多要求我。只要你別不要我,我們都可以慢慢來。”
“我可以要求你。”
“對。”
溫今也忽然歪了歪頭,“那我現在就想提。”
傅硯璟說:“求之不得。”
她清亮的眼眸忽然多了一絲狡黠,“以后……豆腐花,我們都要吃咸的!”
他愣了一下。
沒想到鄭重其事意味深長的鋪墊背后,竟然是如此出其不意的問題。
旋即,縱容的笑浮漫至眉眼。
“這大概是一個違背祖宗的答案,不過——”
“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