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照片有些糊了,讓傅硯璟看不清很多細節。
但他還是認出了那個在擁擠的人群中張望這邊的人,一定是溫今也。
她清瘦的身影幾乎撐不住寬大的校服,看起來就像營養不良,像是一陣風都能將人吹跑。對比身邊人的興奮、激動,她巴掌大的臉上幾乎沒有什么表情,只有松散扎著的低馬尾在人群中被擠得有些凌亂,幾縷頭發垂下來遮住了一部分臉。
那是溫今也,卻又跟他印象中的溫今也不太一樣。
傅硯璟胸腔里涌動著不明情緒,將照片幾經放大,才發現她半藏在校服里的手正緊緊揪著袖口,不安惶恐。
可望向籃球場這邊的視線,卻是傅硯璟熟悉的熾熱,仰慕。
那是——
他所在的方向。
她不是八中的,她說了謊。
甚至在更久,文松路,那個面攤上,她就已經說了謊。
她早就見過他,不止一次。
如果內心坦坦蕩蕩,這種問題又何須遮遮掩掩?
她站在這里,又是為了等誰?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傅硯璟渾身血液都要沸騰了。
他猛然站起身。
大幅度的動作讓他的手背掃到了矮桌上一瓶未開的烈酒,骨牌效應,霎那間桌子上開過的沒開過的酒瓶四散倒了一片,發出清脆的聲響。
桌子最邊緣的那瓶酒落地,碎裂的聲響蓋過包間音樂。
玻璃酒瓶四濺,酒水濺濕了傅硯璟的不染纖塵的西裝褲腿,但他卻置若罔聞。
耳邊所有推杯換盞的談笑聲仿佛都消弭了。
從看到那張照片后,他就未發一語。
唐振明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是貴人多忘事,傅硯璟一點都不記得了?
“傅先生,你怎么了?”
“這人——”傅硯璟指尖停頓在溫今也的臉上,“你認不認識?”
唐振明怎么可能有印象。
但又不想錯過傅硯璟丟來的話茬,看著溫今也身上的一中校服,他硬著頭皮說,“這不咱們學校的嗎?比我們小一屆的學妹,應該經常看我們打球吧……”
說著又看了看傅硯璟的臉色,繼續道:“您當時在學校里備受歡迎,這應該就是狂熱您的小迷妹,不止她,還有鏡頭里外那人頭攢動,幾乎都是為你而來。”
唐振明說得正起勁,傅硯璟倏然將手機丟還給唐振明,抄起一旁的外套離開了包間。
留下他一臉茫然。
他剛剛,應該沒說錯什么話吧?
傅硯璟離開時的臉色,也太凝重了些。
他這種普通小老百姓,完全受不了這樣的高壓。
一旁跟別人談笑風生的徐向白也察覺到了傅硯璟的異樣。
他推開別人敬過來的酒,把唐振明叫過來。
同樣以為唐振明說錯了什么惹傅硯璟不爽了,徐向白語氣難得不悅,“你對著阿璟亂說什么了?”
唐振明既忐忑又無辜,又將手機亮起的手機屏遞過去,“沒什么啊?就這么張照片,我說我跟傅先生合過照。”
“傅先生問我認不認識這個女生……”他很是無辜,江北一中美女如云,我有女朋友,哪里會有印象。”
徐向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第一眼看到了安瑜。
她高中時一如現在明媚,自己竟然在過去從未注意到她。
第二眼——
他露出了如傅硯璟一樣凝重的神色。
如果他沒瞎的話,站在安瑜旁邊的,應該是溫記者?但她那時候的氣質跟現在大相徑庭,如果不是徐向白這段時間頻繁接觸溫今也,估計也很難把照片上的人跟溫今也重合起來。
徐向白眼一下子瞪大了。
唐振明更不安了,“這照片到底咋了?”
總不能有他倆宿敵吧?那可就真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唐振明已經懊惱的不能自已了,瘋狂后悔自己趁機攀近乎的愚蠢行為。
卻聽見徐向白說:“你把照片發給我。”
他早該想到的。
安瑜在一中讀書,溫記者的性格跟安瑜大相徑庭,生活軌跡也全然不同,如果不是高中同學,他很難想象這樣的兩個人該如何建立深厚情誼。
所以——
溫記者也是一中的。
怪不得自己從第一次見面就隱隱覺得溫今也有些面熟,或許在那三年某個尋常時刻,溫今也的身影就曾短暫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聯想傅硯璟方才的表現,徐向白喝了一口烈酒壓壓驚。
他們在港城纏綿三年,阿璟不會第一次得知這件事吧?
*
溫今也剛回江北那段時間,精神狀態不好,再加上江北有太多陰暗的回憶,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她對江北沒有歸屬感。
再加上譚冬林的騷擾,溫今也一直不確定自己能不過上安穩生活,所以當初寄到安瑜家的兩箱子東西,時至今日,才才回到她手里。
當初快遞暴力,溫今也密封好的兩個大紙箱全部戰損,安瑜還格外細心的都給她換成了加厚塑料收納箱。
所以,溫今也一回來就看到一個粉色龐大的箱子堵住了家門口。
還有一個箱子,比這個更沉,送貨師傅下樓去搬了。
趁著這個間隙,溫今也先將沉重的第一箱拖進了家里。
過了這么久,其實里面大多數東西溫今也都沒什么印象了。
她打開箱子,怪不得這么沉,原來有很多都是她當初不舍得扔的書。最上面的幾本彩色封面的書跟底下的名著格格不入。
上面寫著:《霸道總裁愛上我》、《純情丫頭火辣辣》、《帝國少爺的替身罪妻》……
沒眼看。
全是安瑜高中的讀物,她當初看得廢寢忘食,堪稱安瑜的戀愛導師。
有一本溫今也記憶猶新,安瑜上課看被抓了個掙扎,老師當場沒收。
安瑜還利用溫今也乖乖女的形象,委以重任讓溫今也溜進辦公室去偷出來。
幫安瑜偷書的時候,溫今也在辦公室最角落的廢棄試卷中,還找到了傅硯璟的那一份。
她小心翼翼地郵集著有關傅硯璟的一切,像一個老實謹慎,卻又暗自狂熱的信徒。
那天,安瑜心頭好的那本書,還有傅硯璟筆記恣意的原始答卷,都被溫今也帶出了辦公室。
它們都逃脫了被當作廢紙的命運。
思緒回籠,溫今也有些無奈。
這些書,大概是安瑜突發奇想收拾家里的時候,隨手放進箱子里的,這一放,就徹底忘了。
她拍照發給了安瑜。
安瑜在長達60s的語音里又是哇哇亂叫,又是哈哈大笑的,最后幾秒才說了重點:
【給我保存好了,我有空去拿,順便回溫一下。】
緊接著又發來一條肺腑之言:
【畢竟現在這個社會,已經很難找到那樣的變態男主了。】
溫今也還沒來得及回,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