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之外嗎？”
瓈龍大尊沉吟，對于這樣的想法，他其實也有思考過。
可問題是那場大劫乃是氣運之劫，幾乎無法捕捉到任何大道軌跡，這讓他如何應對？
無論是選擇直接對抗真仙，還是叛出五行宗，都是典型的取死之道！
仙之所以為仙，就是因為祂們超越一切，乃至于生死！
那是另外一個層面的生靈，越階而戰這樣的荒謬，放在那等存在身上，無異于天方夜譚！
至于叛逃出五行宗，則更是不可能了。
因為每一個加入五行宗的弟子，其神魂氣機都被五指山這件仙器給牢牢鎖定，彼此緊密相連。
如系在樹莞上的紅線，不可分割！
這也是五行宗眾修的氣運，會與五指山這件仙器，密不可分的真實原因！
藕斷絲還連！
這樣的命運嵌連方式，縱然是有人逃到天涯海角，遁出這方宇宙。
都毫無作用！
即便五行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門中的弟子，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從而叛出五行宗。
但那只屬于肉體上的脫離，五行宗也只會頒布追殺令，讓天機殿復雜追殺而已。
并不過有其他方面的危害。
因為叛逃之人冥冥中的氣運，卻依舊和五指山嵌在一起。
一旦五指山被上界真仙收走，所有五行宗的門人弟子都會受到影響！
這是無論如何也割舍不掉的！
所以，以上兩種避開真仙劫的方式，都是不可取之法。
因此，要想跳出那場滅世大劫，又談何容易？
這一刻，瓈龍甚至產生了一絲后悔的念頭，假若他當初沒有那么快的突破境界，現如今只有煉虛境就好了。
但這樣的念頭，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腦海。
沒用的！
哪怕是突破到上三境，這場看似只針對于尊者境大能的災難，他也是無法避開的......
隨著瓈龍的修為境界愈漸拔高，他越是能感受到那冥冥中的枷鎖感。
如一根繩索勒著他的脖子，很不舒服！
五指山這件仙器，如一方無垠宇宙，高懸星空，鎮壓寰宇。
祂的偉力，簡直讓人感到窒息，瓈龍甚至對此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頭。
可想而知，那真正的仙道領域，又該是怎樣的偉岸？
冥冥中的那種危機與緊迫感，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瓈龍，要逃，要離開這里，要去一個五指山影響不到的地方......
否則，一旦五指山山中的氣運被收割走，他必死無疑！
可當瓈龍加入五行宗的那一刻起，自身的命運，便與這方古老的教派緊密相連。
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縱是到了另一方宇宙，一旦大劫降臨，他依舊難逃一死......
“洛師弟不是想了解這場內亂爆發的真正目的嗎？”
“咱們既然同為師兄弟，告知于你又有何難？”
瓈龍輕笑，嚴肅的臉龐，竟擠出幾縷難看的笑意。
盡管他的內心沉重無比，但臉上卻不露絲毫，還饒有興趣的觀察著面前的隔代師弟。
這一刻，瓈龍突然有些懂得白眉師兄的用意了。
為什么只給了這個小家伙一枚隨身令牌以后，就選擇不管不顧了。
因為這位隔代師弟的特殊，不僅限于他的天賦悟性，更難得的是他那成熟穩重的心智。
這小家伙看問題的角度，和他們看待問題的角度，幾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若不是了解對方的身世背景的話，瓈龍真的會誤以為這位青衣師弟，乃是一位大能轉世身！
有些問題，沒有一定的閱歷，經驗，與智慧，是絕對不能一眼看穿的......
“是因為那場大劫吧！”
洛言輕語，給出定論。
這位傳說中的大尊，其年齡絕對不超過二千歲，乃是最近三千年里，五行宗最耀眼的明珠之一。
以對方的能量地位，必不可能小打小鬧！
外界有傳言，說瓈龍大尊之所以如此強勢，便是因為他想要掌控整個五行宗。
使這個古老的宗門，成為一個整體。
在此之前，洛言也對這樣的小道流言有所耳聞，甚至也產生過這樣的念頭。
天機殿之所以如此強勢，就是想掌控整個五行宗？
但現在看來，流言果真是流言。
當不得真！
至少這位瓈龍師兄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整合整個五行宗！
“沒錯，這場內海之間的廝斗，確實與那場大劫有關！”
瓈龍對此倒不顯得驚異，因為真仙降臨這種劫難，在五行宗高層，包括整個人族的上層，都不是什么非常隱秘的消息。
當然，這種消息還是被遮掩的嚴嚴實實。
可他的身份地位，卻明顯不在此列！
但凡是那些傳承久遠的頂級大教，門中還有鎮教仙器存在，就一定會遇到和五行宗相同的遭遇。
這場大劫所針對的群體，遠不是一宗，一教，一域之地那么簡單！
知曉這場大劫的人很多，有些傳承了數萬年，乃至于數十萬年的長生世家族里，便存放著這樣的記載。
真仙降臨過后，大能隕落無數......
“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本座去到了一方殘破的小世界秘境，在那里遇到了一座古舊的佛廟。”
“佛廟內豎著十八羅漢金身，并不斷的吟誦著神秘的佛宗經文。”
“也就是在那些經文吟唱聲中，我捕捉到了一些有關于大劫的信息。”
瓈龍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緬懷，正是因為那一次的經歷，讓他的心智大開，達到了佛宗傳說中的頓悟程度。
至此以后，他的道途便變得順暢了許多。
佛祖曾言，佛經能度化妖邪，超度亡魂，還能使眾生開啟智慧。
關于這一點，已經在瓈龍的身上得到了證實。
那種神秘的佛法經文，實在是太神奇了，置身其中，恍若星海包容，有未知且不可揣測的菩薩跨越時空而來，為他講述佛法真意。
明啟前人智慧。
當然，瓈龍也很清楚，自己口中的開智，并不是憑空增加智慧。
而是一種閱歷，一種處事經驗，一種冷靜以對的姿態罷了。
“我得到了一篇佛法經文，名為《十善業道經》！”
“這篇經文中有記載，劫之所以為劫，便是因為眾生的業障所導致。”
“業障又是因為世間的生靈產生了，如殺戮，偷盜，妄語，貪念，嗔念，癡念等諸多想法而來。”
“當業障盈聚的數量足夠龐大時，便會升華成一種看不見，摸不著，感知不到的劫氣。”
“此為大劫的來源。”
瓈龍解釋，真仙劫爆發的真正原因，乃是上界真仙把五指山給取走。
五指山作為一件承載著五行宗眾修的氣運神器，一旦消失在這方界域，就無異于是把五行宗眾修的氣運，給硬生生的吞噬了一大截。
于是就會引起冥冥中的三九天劫降臨。
氣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法則能量，瓈龍知道必定存在，可就是怎么也感應不到。
在這一點上，哪怕是白眉殿主，公孫殿主親臨，也同樣如此。
這便是這場真仙劫動亂爆發的真相！
“瓈龍師兄的意思是......”
洛言蹙眉，隱約捕捉到了一點兒頭緒，因為劫運之力他真的親眼看見過！
就在他們的頭頂，高懸于九天之上，如一團團黑云，在注視著下方的一切。
還有氣運金光普照八方，以此形成一道屏障，隔絕眾生執念！
瓈龍大尊輕笑，臉上露出一絲淡漠的笑意：
“洛師弟有沒有覺得，我五行宗的疆域實在是太大，且天地眾生的數量，會不會有點兒太多了......”
話畢，洛言的眼神中還充斥著一縷茫然。
天地生靈的數量眾多，這和真仙劫有什么關系？
但是在下一刻，當洛言的腦海中閃過內海廝殺，然后不小心波及到那些底層修士。
緊接著，又是接踵而來的海族入侵......
原本這兩件事情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卻在某一個瞬間，重疊在了一起......
此時此刻，一個異常可怕的念頭，在洛言的腦海中誕生。
此時此刻，洛言瞬間瞪大了瞳孔，眼神里充滿了震驚，低喃道：
“你這是瘋了啊......”
聽到這聲輕輕的呢喃，瓈龍明白，以這位隔代師弟的智慧，必然是想通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才有感而發。
他那張無比漠然的眸子，再次浮現出熾盛的笑意，說道：
“不！不！不！”
“有一點需要糾正洛師弟的是，不是我瘋了，而是整個五行宗的老家伙們都瘋了......”瓈龍淡笑。
如此滔天動亂，僅憑他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蔓延開來？
那也太小瞧隱居在五指山山上的那群老不死了。
別看那群老家伙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但論到心狠手辣，漠視眾生......
瓈龍給那群老東西提鞋都不配！
那群老不死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氣運之力無法捕捉，無法感知，更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獲得。
那就暫時不去管它！
但大劫之氣就那么玄奇了。
它雖然同樣的虛無縹緲，可無數年來，還是有先賢隱隱捕捉到了些許劫運的影子。
比如通過制造殺戮，就能醞釀起大劫之氣的產生......
再加上，五指山可是一件鎮壓教運的仙器，擁有庇護五行宗弟子修行的無上偉力......
兩者一結合，這不就成了典型的水火之態，陰與陽的兩面？
陰盛陽衰，即五指山被強行取走，從而導致五行宗眾修的氣運之力衰弱，大劫之氣強大。
于是便會造成五行宗高層的劫難。
反之，也同樣如此！
陰衰陽盛，即氣運之力澎湃且熾盛，大劫之氣羸弱，使這兩者之間始終維系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是不是意味著這場大劫，也就不會再爆發了？
畢竟這世間的天地萬物，都有一個十分明顯的規律，講究的是一個平衡，陰陽協調，萬物共濟。
沒道理大劫之氣與氣運之力會有所例外啊！
如此一來，那所謂的三九天劫，豈不是就有了破解的辦法？
哪怕這種可能性只有萬一，也絕對不缺乏敢于嘗試的老不死！
畢竟他們為了能夠活下去，可是什么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若屠戮一點兒如螻蟻般的眾生，就能換來自己生命的延續......
這世間有再多的螻蟻，恐怕都不夠讓他們殺的......
這近乎于明示的回答，洛言自然也反應了過來。
他的嘴巴張了好幾次，卻沒有聲音發出。
幾次想說點兒什么，又隨即忍了回去。
洛言沉默不語，看見對面那笑意盈盈的身影，他只覺渾身發冷，神魂戰栗，有種直面地獄惡鬼的感受。
這還是五行宗嗎？
用一句魔宗來形容都毫不為過！
因為五行宗的這群人，想要通過制造大面積殺戮的方式，來延緩真仙劫的到來！
這實在是駭人聽聞，且聞所未聞！
若是傳播出去，必然會引發真靈界人族的大地震，掀起滔天波瀾！
良久，洛言才干啞著喉嚨質問道：“你們就不怕計劃落空，前功盡棄嗎？”
“這種解決大劫的思路，其實只是你們的單方面猜測，未經證實，又怎能如此草率行事呢？”
“一旦這種猜想是假，得不到任何證實......”
“那豈不是意味著這茫茫的眾生，將全都毀于一旦？”
瓈龍大尊收起臉上的笑容，看著面前的隔代師弟，再不復那種淡然，沉著冷靜的姿態。
甚至在這一刻變得有些癲狂。
瓈龍用無比冷漠的眼神回視，冷聲道：“那又如何呢？”
“呵，可笑的天下蒼生......”
“你可知這世上的螻蟻，一月一死，一季一輪回，一年一往復......”
“這一批死了，下一批又來！”
“如那荒原上的雜草，但凡是有泥土之處，皆可在來年長出嫩芽......”
“你說，面對著這樣的一批螻蟻，咱們有必要去關心嗎？”
“連你都知道這種解決問題的可能性渺茫，那群老不死會不知道？”
“無非是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罷了......”
話語雖然簡單，但是卻充斥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氣，震懾心靈。
讓洛言感到膽寒的同時，又體悟到了一種絕望。
一種來自那無數眾生的絕望！
這個計劃一旦真正落實下去，恐怕整個五行宗疆域都會淪為九幽鬼蜮，再無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