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應該不是咱們能夠應付得了的......”
這時，又有一道身影開口，并指了指天上，顯然是在預示著什么。
他沒有提能不能鎮壓這青衣道人的事情，更多的則是暗指其背后的身份。
很顯然，在萬星海群島內，有這般本事且如此不凡的人，大概率與那方古教脫不開干系。
或者說，在場的大多數人里面，他們身后的勢力，也都來自于那方古教。
可有關系歸有關系，有的人本身就是關系本身。
面對著那種等階的人物，已經不是他們可以出手應對的了。
唯有喊出他們身后的勢力，才能夠對付那青衣道人。
“這樣吧，這場交易先暫停，咱們隨時做好抽身離開的準備。”
“我去稟告一聲......”
位于正中間的那道身影沉吟片刻，然后立即做出安排，隨后便把這里的消息往上傳遞。
畢竟這一次的交易會，需得等到百年時間，才會舉行一次，大家難得聚攏在一起。
不然的話，直接取消這場交易會倒是最穩妥的辦法。
不多時，一道氣勢磅礴的神念音傳來：“吾已知曉，不必在意，一切照常。”
恰在這時，洛言感覺到冥冥虛無中，有一雙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眸注視而來。
他也抬眸與其對視。
兩人的眸光在虛無中交匯，恍若兩條虬龍般的氣勢起伏。
“天機殿的小輩？”
那雙漠然的眸子中帶著幾許驚訝，仔細審視洛言片刻，還察覺到他的真實修為境界并不高。
如此一來，刻意找事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想到這里，那道偉岸的身影還是警告道：“想必該有的規矩，你家長輩都有叮囑過你，別給本尊惹事！”
洛言微微點頭。
那位神秘的尊者見狀，這才收回眸光，冥冥中的注視氣息這才消弭于無形。
一位至少是合體境境界的老怪物，盯住洛言的剎那，使得他的脊背都開始發涼，神魂都要凝固了。
非常嚇人！
這和衍星三圣不一樣，他們顧忌到白眉殿主，且洛言本就是庶務殿的一員，屬于他們的小師弟，在神魂氣機方面，反倒有所收斂。
而剛剛那位尊者誤以為洛言是故意搗亂者，所以那股威壓極為熾盛，幾乎要壓迫天際。
等一切的氣機消散，位于洛言對面的石傀儡，也開始了解釋。
“這里是我等的一處聚集地，一般需要近百年才會開放一次，想上島的人都必須擁有特制的符牌。”
“假如沒有符牌的話，只有一種可能，必為擅自闖入的人，且會遭到驅逐。”
石傀儡如實說道，可盞茶的時間過去，面前的那位青衣道人卻依舊無事，壓根兒就沒人過來抓他。
想到這里，石傀儡也察覺出不對勁了，不由得深深的看了眼前的道人一眼。
很顯然，這是有人對此視而不見，故意而為。
一個從外界闖入的人，不僅不遭到驅逐，管事的人連詢問都不詢問。
可想而知，眼前這青衣道人的身份特殊性了。
“放心，你傳遞出去的消息，已經被那群人給接收到了。”
“貧道不是來惹事的，跟我好好講一講這所謂的法則碎片預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洛言見對方沉默，誤以為是忌憚壞了規矩，于是出聲解釋道。
緊接著，他指了指面前的玉碑，上面寫著‘法則碎片預訂’等一行字眼，表達自己的疑惑。
“客人見諒，職責所在，有所冒犯，還請不要在意。”
石傀儡施了一個道揖，然后恭聲說道。
洛言擺擺手，示意不用客套，繼續講下去就好。
“貴客應該也知道，這世間除去那極小的一撮人以外，其余的大部分修行者，想要參悟一條大道法則，往往會顯得無比困難。”
“可修行是永無止境的，有人就想到了其他的辦法。”
“于是誕生了一門生意：名為法則養靈！”
石傀儡的手很粗糙，但手指卻很靈活，隨手捻了一道法訣，便將此地隔開，形成一處密閉空間。
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不被旁人所察覺。
因為他接下來所講述的話，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傳播。
“在我等看來，大道法則之所以難修，便是在于天地法則晦澀難懂，僅憑個人力量，是遠遠不足以將其修持圓滿的。”
“因為對大多數的修士來說，大家的靈根資質，其實相差不遠。”
“所以天地法則難修持，也是情理之中。”
“由此，便誕生了借人養靈的說法......”
石傀儡笑著說道，并沒有藏私，反倒直接講出了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既然眼前的這位青衣道人，連舉辦本次交易會的那群管事者，都故意當做成沒看見。
他一個小海島島主的勢力，自然不會沒有眼力見兒，去故意落這位青衣道人的面子。
即便現在的他只是一道傀儡身......
“這不就是相當于變相的圈禁嗎？”
“如此一來，那些人的未來，又和畜生有什么區別？”
洛言還沒有說話，仲寧卻驚訝的出聲，直指法則養靈的核心本質。
別管這石傀儡說的有多好聽，用詞有多么隱晦，都逃脫不了一個事實。
那便是殺人取道！
這樣的修行方式，不是魔道教派才有的行為嗎？
“小道友慎言！”
聽聞這話，石傀儡急忙打斷道，并沖其搖搖頭。
有些東西明白是一回事，但不能拿在明面上說。
況且，只要自己能從獲利，誰還管那些小人物的死活？
仲寧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青衣師兄，小臉兒一耷，倒也沒繼續說下去。
洛言倒沒有任何的情緒，依舊淡然，氣質沉穩。
接下來，洛言又繼續詢問了幾個問題，這尊石傀儡都一一作答。
即便是涉及到某些強大人物，石傀儡不敢明說，但都意有所指。
顯然，操縱這尊石傀儡的背后之人，見面前的青衣道人身份不凡，存著有心結交之舉。
經過一番交談以后，洛言才再次感受到萬星海群島的修行環境之惡劣，里面的水之深。
這里面的內幕之黑暗，簡直觸目到令他都為之頭皮發麻的地步。
這是真正的不把人當人啊！
凡人還好，雖然買賣島民是常事，但至少生命安危可以得到一定的保障。
畢竟凡人沒有靈性，縱然是不斷殺戮，也煉不成一件靈寶。
其價值低的可憐。
但那些擁有海島出身的修士，卻遭了大罪！
不僅需要上供靈晶，為海島島主干活，當他們老后，也很難得到善終......
簡單來說，萬星海群島的那些島主目前所干的勾當，就是把那些擁有靈根資質的人，從凡人當中給篩選出來。
然后為他們提供修行法，并鼓勵對方踏上修行路。
這只是最基礎的！
緊接著，那些島主會指定一片海域，將那里的高階海獸給清除掉。
剩下的低階海獸，便是數不盡的修行資源。
從而使得低階修士擁有強大己身的資格。
當這樣的修士成長起來以后，想要繼續獲得修行資源，就會往海域深處進行探索。
在這個過程中，那些修士群體獲得的天地奇物，海洋異寶，便會流轉回自己所在的海島本身。
成為該海島繁榮的建筑基石。
做完這些以后，便到了第四步。
有一部分的修士，會因為機緣巧合，以及靈根資質出眾的原因，從而踏上更高層次的修行路。
這就會開始接觸到天地法則！
這樣的人物，一旦超過某一個年齡限，便會遇到生死大劫，繼而被收割走性命，用來熔煉他們領悟的道。
所謂年齡限，一般是以整個真靈界修士的平均水準來看待，如五百年還未凝嬰，一千年還未證道化神等等。
當然，具體的年限，還是有所不同的。
基本上會以各自的海島島主行事準則，為原則本身。
畢竟生死大劫，也是由他們所觸發......
洛言甚至還探聽到，法則預訂這種事情，其實也很簡單。
就是把一群擁有靈根資質的凡人，扔進某一個特定環境中，并讓他們長時間在這里生活，修行。
久而久之，這群人所領悟出來的道，至少有兩成以上的概率，會與此處的天地環境相關。
如長時間在雪地生活的修士，領悟出來的大道法則，基本上會是冰之一道，雪之一道，霜降一道。
因為這里的霜雪之氣濃郁，但凡是修行，就能夠注意到。
同理，雷霆一道，劍道，五行大道等等，都可以運用類似的方法，去達到目的。
這就是法則養靈！
不過這樣的做法也有缺點，那就是想收集一縷法則碎片，往往需要長達上千年的時間！
必須通過非常漫長的時間去等待，才能收集到自己想要的法則碎片。
這也是這場地下交易會，會每隔百年就舉行一次的緣故。
那些島主想通過這種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將彼此之間的法則碎片，進行一次互通有無。
畢竟有的島主需要的是五行法則，手下收集到的法則碎片卻是劍道真意，自然需要通過和別人交易，來換到自己想要的法則碎片。
由此可見，在整個萬星海群島，這所謂的法則養靈制度，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在這套制度體系中，整個海島島民，乃至于海島修士，從上到下，沒有一個環節是沒有用處的。
他們從出生到死亡，全都被安排好了命運。
底層的島民建筑海島，蓬勃發展，高層的修士冒出了頭，本以為能證道長生，從此自在逍遙。
沒曾想，卻偏偏成為了那些島主的資糧，會在某一個時間段，被人收割走性命......
“這還是我人族嗎？”
洛言輕嘆，心緒突然變得無比沉重，對那些海島諸民的命運感到惋惜。
同時，他也覺得這是一種悲哀，人族的悲哀。
什么時候，人族自身的強大，需要通過互相吞噬彼此，從而強大己身了？
這難道不是一種抑制嗎？
若只有極少數的島主，在暗地里行此歹毒之事，洛言倒也想得通。
畢竟人心難測，總有人想走捷徑。
可當殺修取道的事情，在這萬星海諸島內，成了一種常態，這就說明這個制度本身出了問題。
大家都病了！
都不人當人了。
仿佛在那群島主的眼中，這個世界除了親族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可有可無的棋子！
可以被拿來充當貨物，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
這偌大的海域諸島，還存在著真正的自由民嗎？
“五行宗真的病了，那群人也是真的瘋了......”
洛言感慨，這樣的宗門和魔道大教又有什么區別？
或許唯一不同的是，在魔道大教的疆域內，一切都以實力為尊，從而不會粉飾太平。
而萬星海諸島的那群島主，卻懂得細水長流，保持明面上的和諧穩定。
至少在面子功夫上，魔道大教和他們這群人相比，那是拍馬也趕不及。
洛言從下界一路走來，見過的黑暗，骯臟，齷齪之事，數不勝數。
可當真實面對這一切的時候，他仍舊感受到了一種悲哀，一種絕望。
長此以往，人族還有未來嗎？
“洛師兄，聽完那具石傀儡的話以后，你似乎有些生氣了？”
仲寧的感知很敏銳，捕捉到了身旁人的異樣，眼神中充斥著迷惑之色。
在他看來，自己的這位便宜師兄，性子淡然，喜歡悟道修玄，心智也是一等一的大智慧者。
可是現在，他看到這位青衣師兄，居然罕見的憤怒了！
當他們被黑暗界域籠罩，以杜師兄的死亡來威脅，乃至于派大能之士跟蹤......
這一步又一步的逼迫，使得他們變得無比狼狽，如喪家之犬一般，四處逃遁。
縱然如此，自己的這位青衣師兄依舊沒有動怒，只是感嘆對手的心性狠辣，不給競爭者留任何機會。
但是現如今，洛師兄卻生氣了......
仲寧不明白這位師兄為什么生氣，難道那具石傀儡說了什么了不得的隱秘嗎？
可他并不覺得啊......
“仲寧師弟，你要永遠記住，無論你最后成長到怎樣的高度。”
“你始終要銘記一點，你是人族！”
“你是眾多人類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