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周圍,也就是后世的上海,找到合適的港口位置,圈起來建城,依托港口建倉儲和城市服務功能,建立一個全新的城市。
甚至,可以按照后世城市規劃的模式,充分兼顧衛生、環保和基礎設施建設,打造大明全新城市的樣板。
四九城雖然按照魏廣德之前的要求,對城市排污渠道進行過整治,也讓差役經常上街巡查,對不講衛生行為進行處罰,但現在也只能做到表面光鮮。
除了從永定門到正陽門再到朝天門這一路是鋪了石板路外,其他道路大多還是土路。
加之此時車馬全靠畜力,滿街的騾馬,就算掛了袋子依舊有滴落的屎尿。
放到后世簡直不能忍受,不過這個時代嘛,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京城還算是做的最好的了。
想到這里,魏廣德就開始考慮其他需要著手解決的難題。
土地問題,其實是魏廣德最容易解決的,原來那些有主之地,直接用官地置換過來就是了。
土建,那是工部的差事兒。
又是工部,魏廣德不得不感嘆一句,這個往常最不被朝廷看重的衙門,在一個國家經濟快速發展的時候貌似才是最重要的。
中國歷代朝廷對于工部的態度,除了給皇帝修陵寢,剩下就是修宮廷和河工了。
對了,明初這北京城也是重新整修過一番的。
順著先前的話頭,魏廣德想明白后就繼續說道:‘朝廷不可能同時開放多個口岸,不過再設立一個還是可以的。’
“那就好那就好。”
聽到魏廣德這么說,不管是譚綸還是江治臉上都浮現出喜色,嘴里不住說道。
“怎么,你們也打算參股海貿,準備也要個船引?”
魏廣德多精明的人,馬上就想到他們今晚的反常舉動,于是笑著問道。
“呵呵,善貸,你當初在月港是大手筆,在我們都不看好的時候插手月港海貿,這些年賺得盆滿缽滿。
別看大家說起你經商之事都是一臉不屑,可心底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江治樂呵呵笑道。
“是啊,說實話,月港之后沒兩年我就有些后悔,當初沒聽你的,讓家里人也過去,在那邊入股一個商會。”
譚綸苦笑道,“之后聽說海貿之利才知道如此豐厚,怪不得當初連浙江、廣東的商人都往福建跑,想要分一杯羹。
失策啊,失策。”
“現在有人想要船引,所以今日你們才這么說?”
魏廣德繼續追問道。
“是啊,不少老鄉,還有一些同年也都有此意。”
江治說道。
找到譚綸的人還不多,畢竟知道他在朝廷里也沒幾年了,何況年齡也大,和他同一輩的官員大多也致仕。
不過譚家人后面也經商,自然也聽說了海貿之利。
當然,其實一開始這些官員家人更想參與的還是販鹽,畢竟大明鹽商的富甲早就名聞天下。
不過此時江南,海商實力在這些年里大爆發,已經大有追趕鹽商的意思。
倒是那些手工業商人,開工坊和織機的,雖然收入也是大增,但始終是比不過那些商人的。
他們把商品賣給那些商人,所得利益也就那么多,和賣到國內其他地方都差不多的獲利。
而海商拿到他們的商品,賣出國門后價格往往都要暴增,利潤反而比他們賺辛苦錢的還要多。
“這樣啊,說明如果朝廷這次開放港口,頒發船引應該會有許多家族爭搶才是。”
魏廣德淡淡說道。
聞言,譚綸和江治都是微微點頭,并不否認。
“這個,后面肯定還要好好斟酌,先不說這個。”
想到這次可能面臨的難題,魏廣德不由得有些發愁。
船引不可能無限制的發放,雖然每張船引都意味著朝廷每年都能有一筆不錯的收入,但如果太多了也不好,無法體現出價值來。
而且,不管是大明的生產能力還是西方的消化能力也存疑,所以無節制的大規模擴張外貿不可取。
大明商品一定的稀缺性,更能讓商品賣出更好的價格來。
“工部,如果銀錢投入足夠的前提下,能否在一年內建立一座小城?”
魏廣德話頭一轉,忽然看著江治問道。
“筑城?”
江治聞言一愣,小聲問道:‘可是要在遼西走廊筑城?
如果是那里,需要從關內征發徭役才能快速完成,錢糧管夠的話還是沒有難度的。’
雖然江治之前還說役夫吃緊,但那是朝廷只能拿出不多錢糧的前提下,按魏廣德所說銀錢足夠投入當然是另當別論。
其實在大明,雖然大部分人口都是務農,但田地就那么些,其實已經存在勞動力因為分布不均衡出現在結構性過剩問題。
一些苦寒之地人口不足,浪費大量土地,而關內,特別是南方,卻有無數流民存在,因為失去了田地這些賴以謀生的手段,不得不到處流浪乞討。
“不是遼西。”
魏廣德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在松江府,長江的入海口處建城,像月港那樣建立對外開放的港口,這就需要除了興建港口外,倉儲和居住也都要考慮到。
那里靠近海邊,江浙又時不時鬧出水害,所以我想著建立這座新城需要考慮周全。
城市的排水、衛生都要兼顧,把這座新城打造成大明的樣本、典范,以此向各府縣施加影響。
包括京城以后也要參考這座新城.......”
魏廣德把他的考慮都說了一遍,末了還說道,“雖然浙江手工業也很發達,可終究距離月港太近,若將新的開放港口設立在浙江,容易招致北方省份不滿。
港口設在長江出海口,不僅能讓內陸商品方便通過長江水道水流而下進入港口,也能讓北方貨物通過京杭大運河運過去,我覺得在松江府附近選擇一地開放較為合適。
至于建城土地,官地自然直接征用,若是民地,則以附近加一等官地予以置換。
城市及港口、倉儲土地,全部歸朝廷和內廷所有,具體比例后面還要和馮保商量,商人可以在租用的土地上建房,但需每年繳納地租。
這樣,朝廷和內廷每年都能新增一筆銀錢收入,再加上開港帶來的船引、關稅,還有因為位置帶來的便利,假以時日,想來每年收上兩三百萬兩銀子也不難。”
“善貸,你的意思是新城土地全部由朝廷所有,和內廷分配地租?”
譚綸心里一動,不由問道。
“是啊,朝廷在月港收到的不過是關稅和船引銀子,但是海商賺的更多,特別是原來的地主,靠著出租土地和房屋就賺的盤滿缽滿。
我想過了,這次,這部分利益要歸朝廷所有。
若是那些民地不愿意置換,那我們就換地方,換到滿足建城條件的地方建城。
朝廷必須有足夠的歲入才能維持,不能朝廷給了旨意,利益還到不了手上。
本身開放港口,對于民間就是有利的,不能讓他們把全部利益都占走。
而對于商人來說,生意好做就租地方做生意,不好做也可以退租離開,損失也不大。
不能因為他們早一步進場,盤下地方和店鋪,就算不做生意靠收租也能賺銀子,這不利于引入新的商人。
這座新城,就是要大改特改,要讓商人也流動起來,想方設法吸引商人入駐。
再通過商人之口,把新城的風貌推廣到全國各地府縣去。”
魏廣德說完,就看向譚綸和江治說道:“或許你們也想著趁著早知道消息,就去那地兒盤下一些地契,坐等收租賺錢。
不過這次不能答應你們,所有的利益要進入朝廷,商人還是要靠經商賺錢才是正事。”
說到這里,魏廣德不由壓低聲音道:“雖然新城土地不對外發售,但松江府那么大,好地方多得是。
我想隨著這座新城的發展,周邊也會受到影響。
松江府不管是華亭還是上海,甚至青浦,城里的房屋、土地價格也不會便宜,所以還是大有可為的。
甚至,隔壁的蘇州府、嘉定府的地價房價也會因此水漲船高。”
魏廣德當然不會說假話騙他們,旁邊可就是蘇州,俗話說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整個一塊地方經濟一直都是中國的重心,現在朝廷不少賦稅也是靠這里收取,民間富裕程度可見一斑。
再有了松江府開放海禁的新港口城市,只會更加刺激附近的工業發展。
這個位置,不僅在后世,在大明朝,全依托水力運輸的年代,位置也是極好的。
當然,如果不是開放海貿,而是國內貿易的話,南京無疑才是最好的樞紐。
依舊是借助長江水道和京杭大運河的便利,可以快速販運大量商品都各地。
后世的上海主城,其實就是此時松江府上海縣城區到府城華亭縣一帶,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其實更多屬于華亭。
不過新世紀上海經濟最發達的區域,也就是浦東則屬于上海縣,而不是華亭縣。
至于此時的青浦縣,還是算了。
反正魏廣德接下來就打算派家人去上海和華亭購置田產、商鋪,雖然新城不讓外人插手,可周邊的利益,能占多少算多少。
以點帶面,周圍以后的發展肯定也不會差了。
至于此項議題要是沒能在內閣和宮里通過,魏廣德其實也不慌,在那個地方置業,總是不會虧的。
魏廣德都這么說了,譚綸和江治自然也知道該怎么做。
此時,三個人心里其實都已經打定主意,搜羅家里的錢財過去置業。
“此事先保密,等我籌劃兩日,差不多的時候就找叔大和雙林商議下再傳出去。”
魏廣德對兩人挑挑眉,那意思自然都懂的。
怎么說也得為他們留點時間,魏家家大業大,倒是可以快速調動銀錢去松江府,可譚家和江家應該沒這么強的實力。
三五千兩銀子或許能隨便拿出來,可這點銀子在那里能做些什么?
或許徐閣老會看在同僚份上幫他們一把,交易一些資產給他們,但肯定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
這次魏家肯定要拿出大筆銀子購置資產的,另兩家估計也會砸鍋賣鐵籌錢。
“對了,說這么多,今晚的事兒.....”
重要的事兒說完,魏廣德才想起今天找江治的目的。
“松遼運河在地圖上是看不出來什么的,得工部派人實地查看,測量兩條河流之間地勢后才能定下來。”
江治秒懂魏廣德的意思,馬上就接話道。
“那工部要安排下,盡快派人先過去大致看看。”
魏廣德點點頭說道。
“這馬上入冬,怕是來不及安排了,只能是明年派人過去詳查。”
江治卻答道,有些事兒真不是心急就能辦好的,非得春暖花開的時候不行。
“這樣啊,也行。
那運河之事就放到明年,到時候兵部和工部協商好,最近主要還是遼西走廊戰事為主。
等戰事結束以后,我就和首輔、內相商量再開一城的法子,彌補此戰虧空。”
魏廣德當即笑道。
“嗯,估計那時候首輔大人也會為今年的財政焦頭爛額,商量此事倒正當其時。”
譚綸笑道。
之后閑聊一陣,等魏廣德送走二人后,才回后堂和媳婦兒說起此事。
“老爺,按你說的,這松江府以后可不就要發達了?”
徐江蘭聽完雙眼就是一亮,說道。
“那是自然,所以盡快安排人去松江府置業,主要還是選在上海縣城到華亭縣一帶。
我估摸著上海縣那邊可能比較容易購置產業,比較華亭縣大戶頗多,不過也可以請徐閣老搭個手,幫個忙,牽線搭橋一番,反正兩地都要盡可能購置產業。”
“明日我就安排此事,只是,我兄長那邊,還有定國公府.....”
徐江蘭雖然知道利害,可想著自家親戚,魏家過去置業若是不提前知會,以后面子上有些過不去。
“先安排家里人過去,那邊,等上半月再隱晦的提醒一下就是,不過得暗示清楚,此事得相當保密進行,絕對不能傳來,否則你夫君可就不好做人了。”
魏廣德想想才說道。
“那新城那邊,怎么就不讓人插手,利益全部都讓朝廷得了去。”
徐江蘭這時候想到魏廣德說的,港口及新城的土地全部歸朝廷,每年收租,心里不由得對那里有了想法。
“國用不足,我等朝臣還是要以國事為先,想方設法補充國用,不能全部為自己著想。
有國才有家,徐、魏兩家都是世受國恩,可不是那些平頭百姓,只有國家好,我們兩家才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