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空地上,一條巨蟒驟然出現。
我長這么大,在動物園都沒見過這么巨大的蛇,就跟吳總形容的差不多,甚至比吳總形容的還要大上一倍。
光是它那顆頭,都比那供桌小不了多少。
此時它正吞吐著蛇信子,盤踞在我們二十米外。
“梁道長……這是它的本體嗎?”
“不是……”
梁羽嚇得渾身直哆嗦,搖頭說道:“如果是本體,它出來的時候肯定地動山搖,看這個樣子,起碼是修行了兩百年以上的精怪。”
“如果鬼打墻有等級的話,平時我們遇到的頂多一兩級,它這都十級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利用磁場制造的幻覺。
“那咱們用破除幻覺的法術不就行了嗎?”
“行個嘚啊!”
梁羽聲音都有些發顫:“它可以直接攻擊我們!”
話音正落,那條巨蟒已經沖了過來。
梁羽連抵抗的想法都沒有,直接拉著我就跑。
但我們哪跑得過這種龐然巨物,根本沒跑出去多遠,那蛇一個掃尾過來,當場就給我們掃飛了出去。
“仙杏安天下,金棍定乾坤!”
“吾奉雷部之令,召見玄妙真仙,急急如……”
梁羽落地時來不及哀嚎,立馬掐訣念咒,但他前搖實在太長,人家根本不給他念完咒語的機會,巨大的蛇軀猶如鞭子般抽來,將他再次抽飛出去。
我看得瞠目結舌,這完全就不是一個等級的,根本不是對手啊。
此時我也顧不上疼痛,趁那精怪沒注意到我,立馬掐起請神訣。
“先天神姥,上世仙姑,玄元道氣,普照群生,靈通三界,號令雷霆。”
“弟子斗膽,奉請九天娘娘,分神一見!”
當我念完,這精怪如同被定住一般。
我頓時狂喜,心想這民間法術威力也不小啊。
但這喜悅維持了不足兩秒,那蛇尾好像電線桿一般橫掃過來,直接就瞄準了我。
我依舊保持掐訣的姿勢,要是我現在躲開,我指定就破功了,跑也跑不過。
既然我已經念了請神訣,向九天娘娘借了法,說不定這蛇尾掃過來,會被彈飛呢?
很快,果真被彈飛了,但彈飛的不是蛇尾,而是我。
我直接飛出去二十多米遠,幸好落在一堆沙子上面,保住一條小命。
要是沒有這堆沙子,我今天非死即殘啊!
可即便如此,我仍是疼痛難忍。
我心想這回要完了,請神訣根本派不上用場,而且連比我厲害的梁羽都拿這精怪沒辦法,今天別談解決精怪,這精怪不解決我們都算是它大發慈悲。
只見梁羽趁我被擊飛之際,迅速又從兜里掏出一整疊黃紙,直接撕成紙人形狀,然后藏在身后。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他念完九字真言,整個人忽然一動不動。
我正不解他在做什么,此時那精怪又吞吐著蛇信,再次翻滾軀體掃向梁羽。
這一幕看得我心驚膽顫,我生怕梁羽出事,可就在蛇軀撞向他時,他竟然原地消失了,當場化出十幾只惡鬼出來。
這實在是令我感到詫異,梁羽用紙人術模擬惡鬼吸引精怪的注意,這我倒是看得懂,但他本人又去了哪呢?
此時那精怪已被惡鬼所迷惑,它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些惡鬼身上。
我仍在尋找梁羽的身影,找著找著,忽然有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扭頭一看,竟是剛剛消失不見的梁羽。
“我去,你怎么過來的?”
“別說那么多,趕緊跑!不然我倆都得死這兒!”
梁羽渾身狼狽,連忙拉起我就跑。
我倆被嚇得,可以說是連滾帶爬,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就在我們快跑出去的時候,那精怪已經反應了過來。
它本身就是一種移動速度很快的動物,此刻已然到達我們跟前,朝我們張開血盆大口。
我倆全都感受到了死亡威脅,那一瞬間腦子都是空白一片。
梁羽嚇得顫聲大喊,一把黃符全都扔了出去。
“祖師爺救命!”
這千鈞一發之際,精怪彷佛真的受到了重擊,突然嘶吼一聲,竟消失在了原地。
我倆還是不敢停留,拔腿又跑,短短的二三十米,我倆摔了三次,好不容易才跑回到車上。
梁羽這次是真被嚇破了膽,他拿著他的摩托車鑰匙在我車上杵了半天,還問我這車怎么杵不進去。
“因為這是我的車!”
我趕緊把車鑰匙扔給他。
他一腳油門下去,帶著我倉惶逃離現場。
直到開出去七八公里,我倆才漸漸緩過來。
今晚,可以說是死里逃生,原本只是平常的一份委托,誰能想到會遇上兩百多歲的精怪,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我身上現在滿是沙子,簡直狼狽到了極點。
“這只精怪我們根本對付不了,別說三天,就是三百天我們也拿它沒辦法,到時候怎么跟吳總交差?”我問梁羽。
他長嘆一口氣,說靠我們肯定沒辦法解決:“這次只能請我師父他們出馬,多帶點人過來。”
我一聽這意思,是打算要直接把這只精怪給滅了?
可是我們跟它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啊,我就怕青云觀在未來幾天,突然傳出被滅門的消息……
“不至于。”
梁羽漸漸回過神:“如果這精怪真跟怪獸一樣,根本無法滅掉的話,那它鉆出來豈不是直接可以毀滅一座城了?”
“這完全不符合自然規律,獅子老虎就算再厲害,也厲害不過人類端著一桿槍。”
“我們沒辦法是因為我們道行不夠,師父師叔們肯定有辦法收拾它。”
……
第二天上午。
我還在睡覺,梁羽打來電話,讓我趕緊和周重到工地一趟。
“叫周重干嘛?”
我有些不解,說這事兒周重又幫不上什么忙,而且還有不少風險,萬一出什么事咋整。
電話里梁羽沒說太多,讓我們直接過去,用不著干危險的事:“我們道觀二十多個人都下山來了,我師父也在現場,現在我們找到了一個蛇洞入口,一會兒要下洞,我們需要有人在外面守著。”
我忙問他:“什么蛇洞入口,那精怪不是就在工地下面嗎?”
梁羽:“它是在下面沒錯,但它總要出入吧,難道它直接就鑲嵌在地底下了?工地附近有片小樹林,距離工地大概有七八百米的樣子,蛇洞的入口就在那兒,你趕緊過來。”
掛了電話,我沒敢耽擱,立馬驅車去接上周重,然后趕往工地。
梁羽在工地候著,接到我們后連忙說明情況:“今天時間緊迫,馬上到中午了,我們必須在午時找到那條蛇的本體,在午時將它殺掉。”
午時是至陽之時,也是陰陽交替的時辰,這時候磁場變動過大,而這蛇又具有靈性,它會在這個時間段收斂自己的磁場,所以是進去殺它的最好時機。
梁羽一邊給我們說著,一邊領著我們來到附近那片樹林。
這樹林不大,剛進去就看到二十多位道士,其中就有梁羽的師父虛谷道長。
以前我見過這位道長幾次,他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在青云觀擔任高功一職。
所謂高功,既是科儀主持者,又是人神中介者,更是法術實踐者,能在道觀擔任高功的道士,都要有深厚的修行基礎,要精通道教典籍,更要有德行與威望。
跟他打過招呼之后,我注意到旁邊有個洞口,這洞口不大,正好能容納一個成年男性跳進去,但是洞口里面的通道卻很大,大概有兩米深,垂直向下,然后洞底的旁邊又有一個洞,那洞圓得跟圓規畫出來的一樣。
我忍不住問道:“這洞難道一直都有嗎?”
虛谷道長說:“上面這個洞是我們剛剛用羅盤定位,現挖的一個入口,但是之前那條蛇也是從這里進入的地底下面,而且它鉆下去以后就封了這個入口,所以平時看不出來。”
周重問:“那這蛇得鉆進去多深啊?”
虛谷道長:“二十米左右的深度,它一直鉆到了那片工地下面,現在本體也在那下面,所以我們馬上準備下去,要留人在上面看著,因為這上面布置了陣法,得有人護陣。”
我點點頭:“行,我和周重下去大概也是幫不上忙,還得拖你們后腿,我們就在上面守著,但是你們一定也要注意安全。”
說完,梁羽他們一個接一個跳進洞里面。
虛谷道長下去之前,突然掏出一把刀遞給我,這刀上刻了很多符紋,看起來不是普通的刀。
“以防萬一,這把刀你拿著,用來防身,待會兒我上來你再還給我。”
我接過這把刀,跟虛谷道長說了聲謝謝。
最后我提醒他:“道長,這下面可能不止有一只精怪,好像還有條蜈蚣,不知道梁羽有沒有給你說過?”
他點點頭:“說了,這個暫時先不管,我們主要是下去收拾這條蛇,其他的等回頭再說。”
怕耽擱他們的時間,我也就不再往下說了。
此時這上面,就剩我和周重兩個人。
周重盯著這個洞口,似乎有些震撼:“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大的場面,老大,你說這些道長下去之后,會不會出什么事啊,他們能收拾那條蛇么?”
我讓周重別烏鴉嘴:“這些道長都是比我們更專業的人士,既然他們這么快就找到了入口要下去,人家肯定是有這個信心。”
“不管是什么精怪,其實都是大自然的產物,它只要跟人類處在同一環境里,就避免不了這種相生相克之道,總有克制它的人和物。”
雖然我們沒下去,但是也要站好自己的崗,避免有行人進來,破壞了這里的陣法。
守了十幾分鐘后,我來到一棵樹下坐著,掏出一支煙點上。
這支煙我大概抽了五六口,當我接著往下抽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喉嚨有些發緊,呼吸也變得有些不順暢起來。
這給我嚇了一跳,我心想我是不是煙癮太大,把肺給抽出問題了?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戒煙的時候,我突然瞥見一道長長的黑影,此時正朝我這邊移動過來,那黑影就像蛇一樣,但卻長滿了觸角。
是那條蜈蚣……
我瞪大眼睛,正想起身呼喊周重,可我驚恐地發現,我好像根本動不了,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整個人就彷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樣。
我不安地望著那黑影,眼睜睜看著它朝我移動過來,然后跟我的影子相重合。
這一刻我突然感覺身體有些發脹,就好像我身體里多了什么東西似的,眼前直接就變成了一片紅色,只有周重的輪廓還能被我捕捉到。
正當我惶恐之際,我突然站了起來,但此時我卻是更加地惶恐,因為這根本不是我自己要起身,而是我身體里的那個東西,它好像在操控我的身體。
它操控著我走向周重,而周重正低頭看手機,沒注意到我過來。
我心里越來越不安,已經有些意識到了什么。
就在我快走到周重跟前的時候,我身體里的那個東西,竟操控著我拔出腰間的刀,一刀就朝周重劃了過去。
這一刀當場命中周重的脖子,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他捂著脖子倒在地上,震驚的表情定格在了臉上,身體也不斷地開始抽搐。
那雙愕然又恐懼的眼神,好像在質問我,為什么要殺他。
其實這一刀下去,周重已經沒救了,但我身體里的那個東西似乎還不肯罷休,它控制我的右手對著周重的腹部又補了一刀,這一刀比剛才還狠。
當我拔出這一刀后,周重整個人都不動了,睜著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握著刀子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周重……跟我朝夕相處的周重……
被我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