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點。
我和周重把車停在縣醫院門口附近。
林柔先回了酒店休息,她跳脫的性格不適合監視,因為她坐不住。
“老大,你說這三個人憑空消失的時候,他們在酒店祭祀的那個牌位,會不會就是猖,所以才是無字牌位?”周重突然問道。
我提醒他:“你別忘了祭祀品還有零食、游戲機、一條長白山香煙,這邪神吃零食就算了,它還抽煙?抽三百一盒的煙?它還打游戲機?”
顯然這就是在給過世的人祭祀。
周重不解:“如果是給過世的人祭祀,那這個人肯定是鬼,他也沒能力讓大活人消失啊……他跟猖有什么關系呢?”
我說民間有一種習俗,小孩要是常年體弱多病,或者是為了防止小孩夭折,就會早早給他認個干父母,但這干父母不一定要是人,有些是認神佛當干爹干媽,或者是認民間的一些俗神。
甚至有直接認一棵樹當干爹或者干媽的,這在農村地區很常見。
也就是說牌位上的這個人,他家里人讓他死后成了猖的干兒子,或者義子,而猖也同意了。
只有這種可能性,才能解釋為什么祭祀的是牌位上的人,但是猖卻出面帶走了酒店消失的這三個人。
周重聽得有些不可思議:“猖這么容易就認了人類當干兒子?”
我說猖是邪神,是殘暴和貪婪的象征。
它不會跟人類產生父子或者母子這類情感。
但是人類喜歡犯賤,把它當真神一樣祭拜,還給它發明出了一套祭祀流程,甚至在古時候還形成了風俗文化。
正是因為這樣,讓猖知道了自己可以受到供奉,有一群傻子會免費供養它,跟它形成一種契約關系。
但這種契約關系只是人類單方面地認為,認為只要祭祀猖,人類就可以得到什么,可無數次的事實證明,猖會單方面地撕毀這種契約,它會殘忍殺死這些祭祀它的人,所以祭祀猖的這種風俗文化,最后才會在民間消失。
如今猖已經被鎮壓了四十年,它現在沒有那么強大,于是暫時默認了這種契約關系,但以猖的殘暴,將來它還是會撕毀這種契約,殺死牌位上的這個人的全家。
周重:“這些人既然能知道猖的存在,應該有所了解才對,他們就一點也不怕遭到反噬。”
我嘆道:“所有干壞事的人都帶著一種賭徒心理,認為自己總是幸運的那一個。”
法律都震懾不了這些人。
比法律更加虛無縹緲的報應,那就更震懾不了了。
一般會遵守法律和報應的人,通常也不干壞事。
正說著,唐文琪的弟弟唐磊出現在我們視線里。
只見這個十九歲的少年,穿著一件黑色沖鋒衣,到了醫院大門后四下張望,然后快步走了進去。
周重正要打開車門下車,我一把拉住他:“唐磊涉世未深,我們如果走過去跟他說話,他可能會很大反應,容易把保安招過來報警,還是等唐磊出來再去找他吧。”
說完,我們坐在車里一直盯著醫院門口。
大概盯了四十分鐘左右,唐磊從醫院又走了出來。
我們開著車一直跟著他,跟了一段路才把車停下,然后快步朝他走去。
他已經發現了我們,頓時臉色一變,下意識想跑,但估計是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他沒跑,并很快做出反應,走到監控底下站住。
這是個人才。
我和周重也怕他應激,所以忙跟他打招呼,并作自我介紹。
“唐磊,別緊張。”
“我們是酒店老板請來調查真相的人。”
唐磊警惕地望著我們:“什么酒店老板,我不認識你們……”
周重忙解釋道:“就是你姐姐唐文琪消失的那家酒店,酒店的老板請我們調查真相,所以我們來找你了解一下情況。”
唐磊依舊保持著警惕:“你們想問什么?”
我問他:“你跟你爺爺是不是起訴了那家酒店?”
唐磊皺起眉頭:“是我爺爺腦出血之前起訴的,但他不是想要錢,是想迫使警方調查我姐消失的真相。”
周重說道:“警方和法院是兩個系統,法院影響不了警方辦案,而且這件事你應該也知道,警方沒辦法。”
“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都告訴給我們,讓我們來調查真相,雖然我們是酒店老板請來的人,但這事確實跟酒店老板無關,最重要的是查清誰在操控這件事。”
唐磊一臉茫然地沖我們搖頭:“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我肯定去告訴警察了。”
這小子,撒謊撒得非常淡定,那種茫然也很真實,只是社會經驗不足,話里已經暴露了。
面對一個涉世不深的人,我們也沒必要跟他耍什么心眼。
所以我盡量保持溫和的語氣,語重心長地勸他:“唐磊,你才十九歲,人生才剛開始,做事情千萬不要沖動,否則你一輩子就毀了。”
“你現在把你知道的跟我們講,我們一樣可以查清真相,讓害了你姐姐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唐磊表情沒變,還是茫然地望著我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我到底要干什么傻事?”
周重問他:“那你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難道不是那個姓黃的命理師知道你在調查,找人打了你一頓嗎?”
“你想報仇我們都能理解,但是你從黑市買的那些東西,一旦發生爆炸,很可能波及一些無辜的人,你最終肯定會被警察抓到,抓到就是死路一條。”
“你不要去做這些沖動的事情。”
見我們已經知道他想做的事,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詫,但仍然跟我們裝傻充愣:“你們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什么都沒想做,我臉上的傷是跟人起沖突的時候,沒打得過,被人家打了。”
“什么黑市我也不懂,我想你們真的有誤會。”
見他油鹽不進,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順勢將追蹤器貼在他沖鋒衣的帽子底下:“行吧,不管做什么事,還是要想一下爺爺,現在姐姐已經出事了,你如果再出什么事,爺爺怎么辦?”
說完我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他身上:“晚上這么冷,多穿點。”
這個舉動讓他頓時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掩蓋不住的悲傷。
一個涉世不深的人,最容易被人感動。
他現在沒了可以依靠的人,自然更容易動容。
我希望他動容,因為我希望他放棄報仇,別干傻事耽誤自己的一生。
唐磊忽然把外套脫了下來,然后還給我:“謝謝,我不冷。”
說完,他轉身離去。
我和周重站在原地,沒再追上去勸他。
但他沒走多遠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望著我們:“醫生說我爺爺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是一個傷害無辜,報復社會的人。”
這幾句話是在告訴我們,他沒有親人了,他不會禍及無辜,只炸仇人。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周重有些無奈:“這家伙怎么油鹽不進呢。”
我搖搖頭:“他太苦了,兩個親人接連出事,爺爺雖然還活著,但跟死了沒區別,而且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應該也撐不了多久,所以唐磊不會放棄報仇。”
說完,我和周重正要回車上。
此時一輛面包車正從唐磊的前方逆行過來。
我和周重停下腳步,只見那輛車很快停在唐磊旁邊,車門很快拉開,又很快沖下來兩個壯漢,拖著唐磊就進了車里。
這小伙兒甚至沒反應得過來,車門很快又關閉。
周重臉色狂變:“臥槽!老大,咱們趕快上車追吧!”
我忙拉住他:“先別追,我們剛剛在唐磊身上裝了追蹤器,直接看追蹤器發出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