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硯現(xiàn)在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每天下班后,繞路也要來飯店一趟。
他通常不進門,就站在房間門口,敲兩下,等里面的人開門。
開門的有時候是蘇葉草,有時候是李婷婷,偶爾是陶垣清。
今天開門的正好是承安。
“爸爸!”承安看見他,很高興。
“嗯。”周時硯應(yīng)了一聲,視線已經(jīng)越過兒子的頭頂,落在了客廳里。
懷瑾正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面前攤著一副很大的動物拼圖,已經(jīng)完成了一小半。
陶垣清就坐在他身邊,手里拿著一塊拼圖碎片,耐心地指點著。
“看看,這塊黃色的邊,應(yīng)該和小獅子哪里的顏色連在一起?”
懷瑾歪著小腦袋,小手在拼圖板上摸索。
周時硯走進來,對房間里面的蘇葉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蘇葉草也微微頷首,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忙手里的活。
周時硯找了張單人椅上坐下,沉默地看著懷瑾那邊。
拼圖似乎遇到了一點小困難,懷瑾試了幾次都沒放對,一張小臉別的通紅嗎,顯然有點著急了。
陶垣清笑了笑,拿起旁邊的小水壺,遞到懷瑾嘴邊,“不急,先喝點水。慢慢想。”
懷瑾咕咚喝了兩口,嘴角漏出一點水漬。
陶垣清抽出手帕,動作輕柔地給他擦掉,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百遍,“懷瑾,慢點喝。”
懷瑾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注意力又回到拼圖上,“陶叔叔,這塊到底放哪里嘛……”
周時硯的目光在一大一小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很快移開了,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天色正在變暗,樓下街道傳來模糊的車流聲。
他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陶垣清除了陪孩子玩,似乎還包攬了不少瑣事。
比如他幫懷瑾解決了那塊拼圖后,又站起身,、走到靠墻的小桌邊。
桌上放著一些信件和文件,是蘇葉草從香市帶過來需要處理的。
陶垣清拿起其中幾份看了看,又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跟電話那頭交談起來。
蘇葉草再次從里間出來,手里拿著件外套,看到陶垣清在講電話,便停下腳步等他。
陶垣清很快結(jié)束了通話,轉(zhuǎn)身對她輕聲說了幾句什么,蘇葉草點了點頭。
這一切,周時硯都默不作聲地看在眼里。
他像個局外人,坐在自己的角落里,觀察著這個看似和諧、運轉(zhuǎn)順暢的小小世界。
他的目光最終又落回懷瑾身上。
孩子已經(jīng)成功拼好了那塊拼圖,正興奮地拉著陶垣清的袖子給他看。
“陶叔叔!你看!我拼好了!”懷瑾的眼睛亮晶晶的。
“懷瑾真棒。”陶垣清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周時硯的耳朵捕捉著每一個字。
是陶叔叔,不是爸爸。
如果真是陶垣清的孩子,孩子怎么會一直只叫叔叔?
難道……
傍晚,蘇葉草帶著承安去樓下買零食,陶垣清帶著蘇念在學(xué)習(xí),只剩懷瑾一人在地毯上擺弄積木。
周時硯走過去,拿起一塊積木,幫著搭了一截,狀似隨意地開口,“懷瑾,周叔叔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好呀。”懷瑾玩得高興,很好說話。
“你的全名,叫什么呀?”周時硯問,聲音放得很平緩。
懷瑾頭也沒抬,擺弄著手里的紅色積木,答得飛快:“蘇懷瑾呀。”
蘇懷瑾。
姓蘇。
不是周,也不是陶。
“那……那你為什么叫他陶叔叔啊?”周時硯不死心的追問道。
“懷瑾,累了吧?”陶垣清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陶垣清也蹲下身,手臂很自然地環(huán)過懷瑾的小身子,將他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動作親昵而保護。
他看著周時硯,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得體的笑容,“懷瑾是隨媽媽姓。這個……是我們商量好的。”
周時硯的背脊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陶垣清。
陶垣清的目光坦然迎上,眼底只有平靜。
正是這種平靜,讓周時硯胸口那股悶痛越發(fā)清晰。
他勉強牽動了一下嘴角,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
喉嚨里干澀得發(fā)不出更多聲音。
“懷瑾,陶叔叔帶你去洗洗手,準備吃水果了,好不好?”陶垣清低頭,溫聲對懷瑾說。
“好!”懷瑾乖乖放下積木,主動把手伸給陶垣清。
陶垣清牽著懷瑾往洗手間走去。
周時硯站在原地,看著那一大一小和諧的背影,覺得自己很多余。
他沒有等蘇葉草他們回來,沉默地離開了房間。
房間里,水聲嘩嘩。
懷瑾站在小凳子上,任由陶垣清幫他搓洗著手上的污漬。
忽然他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眼神里滿是疑惑。
“為什么周叔叔聽到我姓蘇,他就不高興了呀?”
陶垣清關(guān)掉水龍頭,拿起毛巾輕輕地擦拭著小手,“周叔叔沒有不高興,他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懷瑾更困惑了,“什么事?”
陶垣清沒摸了摸他的頭,有再詳細解釋,“是一些大人之間的事情,手洗干凈了,我們?nèi)コ蕴O果,好不好?”
“好!”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轉(zhuǎn)移了,歡快地跳下小凳子。
看著懷瑾蹦跳著跑向果盤的背影,陶垣清臉上的溫和笑意緩緩斂去。
他走到窗邊,目光落在那個匆匆離去的身影上。
他向來不屑于玩弄心術(shù),可是……
視線轉(zhuǎn)向客廳里的懷瑾,孩子無憂無慮的笑臉讓他心頭微軟。
陶垣清心里清楚,他利用了周時硯的疑慮,誤導(dǎo)他以為懷瑾是他的孩子。
他知道這不光彩,甚至有些卑劣。
可他與周時硯不同,他和蘇芮有三個孩子作為無法切斷的紐帶。
而他除了這五年的陪伴,根本沒有一分一毫的勝算!
為了蘇芮,他可以不擇手段。
這份感情早已不是簡單的欣賞或愛慕,他見過她初來香江時的堅韌與孤寂,陪伴她走過最艱難的創(chuàng)業(yè)時光。
看著她一點點從蘇葉草蛻變成如今的蘇芮,他比任何人都珍惜她的現(xiàn)在,也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陶垣清的眼神暗了暗。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不磊落,甚至卑鄙。
可他不在乎手段是否光彩,他只在乎最終站在她身邊的人,能不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