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殿的夜色裹著薄涼的寒氣,檐角的宮燈搖出昏黃的光,將庭院里的樹影投得影影綽綽。
一道微胖的身影貼著廊柱,腳步放得極輕,一雙三角眼滴溜溜左右張望,確認四下無人后,才鬼鬼祟祟地往側妃娘娘的寢殿挪。
寢殿周圍很安靜,因為一入夜,奴仆們便被驅散,不得靠近側妃娘娘寢殿。
形色鬼祟的身影就在要靠近側妃娘娘寢殿時,一個人突然出現擋住了去路。
賈翠紅嚇得心一縮。
秦姑姑抬起手里的宮燈,看清楚來人,冷聲道,“賈姑姑,夜深了,你不在自已的住處歇著,這是要去哪里呢?”
賈翠紅背后?出冷汗,臉上賠笑道,“今晚睡不著,想著出來走走,誰知看著月亮入迷了,竟一不留神走到這里來了。”
秦姑姑沒有說話,有深意的看著賈翠紅。
“秦姑姑,老奴就先回去,你也早些歇息。”賈翠紅點頭哈腰,然后趕緊離開。
她能感覺到秦姑姑的視線一直落在她后背。
回到房間,她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下來。
第二天,賈翠紅避開了人,出了昭華殿,來到一處假山后面,一道欣長身影早已等候在此。
賈翠紅左右看了一下無人,便走了過去,“許公公。”
“如何?”
賈翠紅搖頭,“都還沒靠近,就被秦姑姑攔下了,不過我覺得這里面肯定有鬼。”
許公公從衣袖里掏出一袋銀子扔給賈翠紅,“繼續打探。”
賈翠紅拿著沉甸甸的銀子,一臉喜色,“許公公放心吧,我一定弄清楚其中的貓膩。”
賈翠紅不覺得自已吃里扒外,是姜側妃不義在先。
她本來是派來昭華殿做管事姑姑的,結果姜側妃指派了秦姑姑來做昭華殿的管事姑姑,她就只落得一個小管事,凡事都得聽秦姑姑指揮。
賞賜也是,他們這些奴仆只得碎銀幾兩,秦姑姑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卻能得到價值不菲的賞賜品。
賈翠紅心里自然不平衡。
既然姜側妃從沒當她是自已人,那么她也不必當她是主子。
所以許公公找上她,給銀子又大方,她自然就答應了。
許公公離開了假山后面,過了一會賈翠紅揣著銀子,鬼祟著離開。
這一幕,被暗處的一雙眼睛收入眼簾。
柔芳院。
林良娣在丫鬟伺候下穿衣,這時,許公公回來了。
他接替了丫鬟的工作,給林良娣穿衣。
林良娣手臂張開著,任由他替自已套上外衫,眸光半垂,落在他有些蒼白的手上,淡青色的血管透過薄薄的皮膚,他的手指很長。
林良娣抬眼,不再看。
許公公動作溫柔,仔細。
“良娣昨晚睡得可好?”
“尚可。”
“那今晚奴才繼續給你按摩可好?”
許公公的指尖拂過衣料,將林良娣壓在領口下的一縷青絲輕輕拈出來,動作間,指腹不慎蹭到她脖頸細膩的肌膚,那一點溫熱的觸感,讓他指尖猛地一顫。
他迅速垂低眼簾,長睫掩住眸中暗涌,手上的動作卻依舊穩當,只是替她系腰帶時,指腹攥得微緊,似要將那點轉瞬即逝的觸感,藏進無人知曉的心底。
“再說吧。”林良娣放下了手臂,自已伸手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
“事情辦得如何了?”
“昭華殿圍得跟個鐵桶一樣,好不容易找個可以下手的,結果是個蠢的,什么都打探不出。”
“繼續打探,我就不信了,一個鄉下來的寡婦,真有那么本事!”
“是,良娣。”
“暖香居那賤蹄子怎么樣了?死了沒有?”
“張承微還在養病中。”
“大家都是姐妹,怪可憐的,等一下去“看望”她一下,說不定還能知道些朱寡婦的事情。”林良娣嘴角勾起壞笑。
……
“娘娘,賈姑姑接頭的是許公公,柔芳殿林良娣的人。”周公公說道。
昨晚秦姑姑發現賈翠紅的異樣后,但讓周公公注意著她。
一早周公公見她鬼鬼祟祟的出了昭華殿, 就遠遠跟在她身后。
還真被他的抓到了貓膩。
姜不喜喝完安胎藥,用帕子抿了抿沾了藥汁的唇瓣,“我可不記得跟林良娣有什么恩怨,她打探昭華殿干什么?”
不過話出口,姜不喜就笑自已傻了,怎么會沒恩怨?在這東宮,只要是太子的女人,不需要沖突就有恩怨。
“娘娘,要不要抓賈翠紅來審問一番。”
“打掉了賈翠紅,就會有別的翠綠,翠黃,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留著這個賈翠紅,她不知道自已暴露了,我們或許可以反過來利用她。”
“那奴才繼續盯著這個賈翠紅。”
“嗯,摸清一下她周圍的人,看她有沒有跟周圍的人說過什么?”
“是,娘娘。”周公公下去了。
“娘娘,要不要告訴太子殿下?”秦姑姑道。
姜不喜的手溫柔的撫摸著孕肚,聲音沉靜,“北君臨權力再大,總有鞭長莫及的時候,他能庇護一回,兩回,可七回,八回呢?”
“我如今懷著是太子第一個子嗣,以后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風波注定不會少,有些事情,還是要自已學著處理,不然永遠都不能成長,只能做攀附男人的菟絲花。”
“不過姑姑也莫擔心,我要是應付不來,自然會向北君臨求助,斷不會讓自已吃苦了去。”
秦姑姑聽著側妃娘娘非常清醒的發言,眼底漫上真切的敬佩。
這世上,很少有像側妃娘娘般活得通透的女子。
“姑姑,今天想吃你上回做的鮮肉蔥香餅,饞死我了。”姜不喜指尖輕輕拽了拽秦姑姑的衣袖,語氣軟乎乎的,沒了半分方才的沉穩,只剩滿眼的饞意。
秦姑姑被她這模樣逗得笑出聲,側妃娘娘上一秒還字字清醒,透著堅韌,下一秒就像個嘴饞的小姑娘。
側妃娘娘活得真愜意,灑脫。
這樣的女子,怎么不惹人愛呢?
也難怪殿下愛極了娘娘。
北君臨下朝剛走出金鑾殿,就打了一個大大噴嚏。
“定是姜不喜那毒婦又在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