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28日的這個晚上，對于55萬粵東高三畢業生和他們的家庭來說，都是一場重要轉折。像陳著這種考得不錯的、相對于平時成績沒什么太大波動、極大概率能上第一志愿的考生。父母自然非常開心。這意味著從此以后，家庭里就不再有“高三畢業生”這個負擔了。毛曉琴下班完全可以找朋友吃吃飯，打打麻將，不必一直記掛著“兒子要下晚自習了，我得趕緊回家”。也有一種考生，平時學習非常棒，甚至一模二模三模的成績都相當穩定，結果倒在了這最重要的一次考試上。高考有個很玄學的地方就是：給你致命一擊的，很可能就是你平時最擅長的科目。就像今年的物理，難度突然變成s++，一定會有人甚至是尖子生都不太習慣的。這類考生有的因為放不下心里執念，或者覺得不服氣選擇去復讀；有的不想再受一年的苦，于是選擇調劑；但是如果第二志愿或者第三志愿再滑檔的話，將來讀的大學，很可能是自己之前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學校。還有幾類就比較少見了，比如說超常發揮的、對考試擺爛不重視的、早早就想好打算出國的……高考，永遠都不是一個高三學生的事，它就和結婚一樣，影響的是整個家庭。陸陸續續的，陳著小圈子里的幾個人，也都逐漸都查到了成績。笨蛋美人魚擺擺366分，她這個分數已經過了藝術本科的投檔線了，廣州美術學院應該沒什么問題；另外，藝術類院校都是提前錄取，她應該要比陳著先拿到錄取通知書。大黃是606，應該走華工電信院；圓圓是633，她的第一志愿是中大的漢語言文學專業；王長花555，廣州大學會計專業。為什么選擇會計？用他的話來說，會計專業漂亮女生多男生少，自己進去就好像魚兒進了大海，不僅可以暢快的遨游，還能隨時隨地換一片棲息地。還有一些其他朋友和同學，不過陳著都沒有聯系方式。只可惜現在已經不流行寫“同學錄”了，所謂的同學錄就是在一個本子上，集齊所有同學的留言祝福和聯系方式，以后可以當成一種美好回憶。不流行的原因就是現在通訊設備越來越普及，大家能夠隨時隨地的聯系。如果不出意外，陳著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應該也會有人建立好班級qq群的。實際上“同學錄”把班級所有同學集齊也挺耗費時間的，如果倒退幾年，在那個習慣用筆記錄事物的年代，班級可能會有一個梳著高馬尾、喜歡浪漫的女孩子來做這件事吧。陳著睡覺之前又和俞弦在qq上聊了一會，互道了晚安以后，正在思索著一些事情，手機又“嗡嗡”的響了起來。陳著估計是俞弦，因為這個號碼都沒加什么人。打開手機后，果然是她發過來的短信。俞弦：陳著，你會因為我考了300多分，就覺得我很笨嗎？陳著笑了一下，第一天牽手的女孩子，可能在她心里，對方的看法比高考成績還要重要。他這樣回道：陳著：你會因為我不會畫畫，覺得我是不懂藝術的粗鄙之人嗎？俞弦：肯定不會！陳著：一樣的道理，術業有專攻。俞弦：嘻嘻過了一會，陳著以為俞弦都睡了，她又發過來一條信息。陳著苦笑一聲，使用手機的第一天，比平時晚睡+1hour。打開手機以后，陳著突然愣了一下，沒想到是一道“絕殺題”。俞弦：陳著，你喜歡我嗎？這是不管再自信的女孩子，也會思考的一個問題：他喜歡我嗎？戀愛腦就更別提了。她他們甚至會在細枝末節中，努力尋找自己被愛的證據。在微弱的手機熒光下，陳著默默盯著屏幕，然后回了兩個字：陳著：喜歡。俞弦：那你喜歡我什么？陳著一愣，這就來“送命題”了嗎？不過這也就是女生最常問的一個問題了吧。喜歡伱什么呢？說喜歡你的臉蛋，是不是就意味著不喜歡你的身材？說喜歡你的身材，是不是就表示不喜歡你的性格？好像不管怎么回答，都有一個陷阱。陳著想了想，“嗒嗒嗒”的打字：陳著：如果喜歡有理由，那這個喜歡就是不純正的吧。我說喜歡你酒紅色的長發，哪天你剪了短發，難道就不喜歡了嗎？我說喜歡你的身材，哪天你吃胖了，難道就不喜歡了嗎？所以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發完了這條短信，陳著頗感滿意，估計俞弦還會回信息的，應該是什么“算你過關”、“你很機智”這一類的話。過了10分鐘，手機果然響了一下。陳著解鎖打開手機，只有一句話，但并不是自己猜測的那些，而是……俞弦：我先喜歡你的。臥室里黑漆漆的，熒白色手機屏幕上的這句話，就像是給黑暗捅了一個窟窿，飛出了五彩的泡泡。陳著微微一笑。浪漫至死不渝，它不會消失，只會因為年代的不同，呈現一個不同的表達方式。……第二天早上，陳著起床以后發現父母在收拾東西準備上班。瞧著兩人迫不及待的神情，陳著都能想到他們去辦公室宣揚自己成績時，那種生怕別人不知道、但又必須裝作矜持的模樣。“你起這么早做什么？”毛曉琴心情大好的開始勸道：“睡到中午再起床唄，反正沒什么事做。”陳著搖了搖頭：“媽，我們什么時候去證券公司開戶，還有盡快把升學宴辦了吧。”毛曉琴本來是很不贊成炒股這件事的，所以一直裝作不記得了，沒想到這邊剛出成績，陳著那邊就開始提醒了。“知道了知道了。”毛曉琴突然有一種“都考上大學了，還有這么多事”的無奈感。陳培松對這種事是一概不管的，一是工作太忙，二是他在家里不管錢，兜里的鋼镚可能比陳著還少，沒有任何話語權。不過臨下樓的時候，陳著突然叫住他：“爸，家里有沒有紅茶。”“啊？”老陳愣了一下：“你要喝？”“送人。”陳著說道：“高中的年級主任曹京軍。”陳培松眼神在兒子身上逗留片刻，但是沒有打聽陳著的動機和理由，只是問道：“你要什么檔次的？”陳著目光坦蕩：“好一點的。”“行。”陳培松點了點頭說道：“我和你媽臥室的第三個櫥柜里，有一盒武夷山的大紅袍，三十多年的老茶了，可以當中藥用的。”陳著一聽這東西就價值不菲。茶這個東西，有些是越早喝越好，也有些是越存越值錢，最后因為發酵甚至產生一種藥效。“謝謝爸。”陳著也真心的客氣了一句。“嘿嘿”老陳聽了咧嘴笑了笑，一邊下樓，一邊拍著圓滾滾的肚皮，似乎在感慨些什么。陳著送禮物給曹京軍，自然不是為了感激師恩，他都沒有教過自己。陳著的目標是中大總務部預算管理科科長祁政，曹京軍的老同學。昨天知道了分數，也清楚以后四年都要在中大校園里度過，那么不管是當選調生還是自己創業，祁政這種卡錢的實權人物還是需要結識一下的。不過祁老師和自己關系沒那么熟，需要一個中間人在他面前提一句：“陳著也在中大讀書，他是我學生，麻煩多照顧一下”。所以，老曹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上次參加名校有約活動時，陳著感覺曹主任對自己的印象還不錯，也清楚他喜歡喝紅茶這件事。另外在這時候拜訪，時機也比較合適，因為昨天剛才查了分數。陳著當然不能說，我在中大發展需要祁政的協助，請曹主任幫我介紹一下。而是要找這樣一個理由，并且這樣說：曹老師，我昨天剛查了成績652，對于這個分數能否上中大嶺院，心里還有些沒底。以前就經常聽班主任提起，曹主任對于省里高考形勢的研判非常準確，所以想請您幫忙分析一下。我爸媽教我，上門沒有空手的道理，以前聽曹老師提過一次喜歡喝紅茶，我也不知道這個好不好喝，就貿然的帶過來了。這幾句話，就是一個“有家教、懂禮貌、非常謙虛、并且能夠記住別人喜好”的準大學生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