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十五!”,潛龍生又是咳出一大口血,且他那一道道八字裂痕越來越深,“李十五,潛某快撐不住了!”
相人界之雨,從未停過。
李十五立于雨中,渾身血跡順著雨水暈開,像是一幅破碎且褪色的山水墨畫,唯有那一抹鮮紅血色鮮艷如初。
他口中低喃:“有了八字,是這種感覺嗎?”
他覺得,自已似能在乾元子柴刀之下站得更久,然后就是呼吸順暢上一些,僅此而已。
“李……李爺,趕緊啊,潛某真快死了!”,潛龍生一身書生袍,近乎被自已口吐之鮮血徹底染紅,“你再愣上片刻,潛某真的會被反噬至死……”
卻見雨幕之中。
師徒倆個再次纏斗在了一起。
“徒兒,你沒戲的!”
“師父,咱們何必鬧到這一步呢,種仙觀給你給我還不是一樣的?”
頃刻之間。
乾元子暴怒無常,抬起柴刀劃破雨幕,朝著身前劈砍而去:“逆徒,那是為師求了一輩子的東西,你也敢?你也配?”
此時的他,雙目近乎徹底失明。
就連揮刀的速度,都是充斥著一種生銹鈍感,比之前慢上太多太多。
李十五側身避開那記柴刀,同時雨水混著血水濺入眼中,讓他視線模糊了一瞬。
然而乾元子第二刀,又已經劈砍來了。
“噗!”的一道利刃刺穿血肉之聲響起。
柴刀哪怕速度極慢,依舊好似長了眼一般,直直刺入李十五腹部,在里面不停攪合著。
“徒兒,你還差得遠啊!”
“老……老東西,有我在一天,你永遠也種不了仙!”
李十五身子作勢向前一挺,與乾元子貼在一起,接著單臂勒住其脖子,帶著對方一同扭倒在雨地之中,在泥濘中不停翻滾。
一道撕扯之聲響起。
李十五找準機會,狠狠一口咬在乾元子左耳之上,將一只耳朵給活生生撕扯下來。
“哈哈哈……”
他咧嘴笑了起來,染紅的牙齒在雨幕中顯得格外猙獰:“師父,徒兒方才有了一道八字,倒是沒什么大用,只能讓我在沒了種仙觀下,活得更久一點而已。”
“逆徒!”,乾元子低吼,扭轉脖子同樣一口咬在李十五臉上,將半個拳頭大一塊血肉生撕了下來。
偏偏這時,驚變再起。
乾元子面上五官竟又有融化之跡象,似有另一張臉,要從他皮下冒出來。
只是這一張臉,依舊是一張老道面孔,不過眼神沒有多少兇狠陰翳,反而如淳善鄉(xiāng)下老農一般。
乾元子動作,為之一僵。
李十五察覺到了這一變化,想將柴刀從腹部拔出,卻是刀柄被乾元子死死握住,他根本拔不出來。
“逆……逆徒,你……別夢了!”
乾元子話聲斷斷續(xù)續(xù):“種……仙……觀是為師的,你搶不走!”
李十五當即兇性大起,獰聲道:“老東西,是你逼我的!”
他拔不出刀,索性伸手摸進小腹一道傷口之中,將腸猛地扯了出來,接著一圈一圈纏繞在乾元子脖頸之上,手臂青筋隨之暴起,想將其給活生生勒死。
時間點滴而流,大雨傾盆而落。
兩者就這般僵持在泥濘之中,他們似在比……誰能活得更久一些。
一息,兩息,三息……
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乾元子目光開始渙散,渾身漸漸無力。
“滾……”
李十五一腳將乾元子踹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任由雨水沖刷著殘破身軀,同時一聲聲低笑著。
“師父啊師父,又是我贏了,又是我!”
他話聲越來越小,似此番傷勢太重,自身生命正在不斷流逝著。
“不能死,絕不能死!”,李十五艱難翻了個面,手腳并用朝著那一座破舊道觀爬去。
乾元子是殺不死的,不代表他是。
他不敢賭,也不想賭。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還是得‘種仙’。
終于。
他再次爬進了種仙觀中,僅望了身下黑土一眼,沒有一絲猶豫便開始剝皮種仙。
“呵呵,呵呵呵呵……”
他一聲聲笑著,口中喃喃自語:“其實我死不死,根本無所謂。”
“可我一想到乾元子是殺不死的,若是我死了之后,他重新活了過來將種仙觀占了,老子心里就難受,可勁兒難受。”
“所以啊,哪怕種仙觀是洪水猛獸,是害人不償命的妖魔鬼怪,老子還是得占,必須得占。”
“就是不能……讓那老東西舒坦了!”
……
雨勢,漸漸變小。
變得淅淅瀝瀝,飄飄灑灑,只是依舊未停。
李十五一身如墨道袍立在雨中,手中將棺老爺捏得四腿蹬直,依舊一副要死了模樣。
他話聲冰寒:“李某之前都快被砍死了,你個孽畜都不知道幫我?”
“呵,好一個棺老爺,罰你三天沒有血饅頭吃!”
李十五身后,老道依舊存在,一副愁眉苦臉模樣。
不遠處,潛龍生一手撐傘,一手運轉修為調息自已傷勢,且他面色蒼白如紙,好似死人一般,怕是被反噬得不輕。
李十五望了一眼,嘆道:“乾元子,真的不好殺啊!”
此次之戰(zhàn)。
除了他李十五外,潛龍生、老道皆是登場,甚至所謂的‘天’,也在伙同一起絞殺乾元子。
四打一,才堪堪將其給弄‘死’。
這還是乾元子從始至終覺得自已是個凡人,以為自已壽元快沒了,又受了極重的傷,在這種境地下真的會死。
若是他意識到自已本就殺不死,怕是真的再也殺不了他。
李十五望了潛龍生一眼,問道:“你,一直在盤算什么?”
潛龍生緩緩睜眼,撐傘望著這雨落不斷的相人界,語氣深沉道:“日月之光,曾照在古人肩上,如今,我僅僅想讓它們落在我肩之上,僅此而已。”
李十五:“你那種邀‘天’對賭的白符還有?”
潛龍生側目:“作何?”
李十五停頓一瞬,接著微笑道:“心有不暢,依舊想放白皮子出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