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盞青燈,幽幽而燃。
四只白陶瓷碗,其中各有清水半碗,泛起道道漣漪,分別倒映出四張神態(tài)迥異的臉。
此刻。
李十五面無表情,神態(tài)宛若定格一般,只是怔怔盯著身前桌面:“他娘的,確實是三對一沒錯,不過老子才是那個‘一’!”
當然更錯愕的,還是潛龍生。
他盯著賭桌上四只茶碗來回不停打量,只是哪怕到了此刻,他手中一把紙傘仍是撐著的,并沒有放下。
他終于忍不住道:“此番與‘天’對賭,咱們雙方,究竟誰代表‘天’呢?”
乾元子一對大小眼陰沉無比:“你這后生,究竟在耍什么戲法?老道只要種仙觀,只要成仙!”
潛龍生無奈扶額:“老丈,咱們現(xiàn)在可是參與一場與‘天’對賭輸贏之賭局,什么仙不仙的,這還重要嗎?”
乾元子聞言,嗓音愈發(fā)沙啞刺耳:“老道凡夫俗子一個,既沒讀過多少書,也聽不懂你這些花花道道,老道只曉得尋仙緣,找種仙觀!”
李十五道:“以‘天’之煌煌威嚴,還能以多對少不成?當然李某代‘天’對賭!”
只是話音剛落。
他就看到白瓷碗中,潛龍生、老道、乾元子他們的倒影,頭頂突然懸起一片巍然青天。
至于他自已,不僅空空如也,似還有一陣風吹過,在他頭頂打了一個璇兒。
李十五:“……”
潛龍生當即瞪大雙眼,震色道:“頭頂一片青天倒懸,是在下和兩位老丈代‘天’對賭,賭你一人?”
李十五雙手猛撐桌上,神色略顯猙獰:“青燈映天,碗水為鏡,老子現(xiàn)在認輸,這破賭局不賭也罷!”
他想抽身而出,只是腳底同樣宛若生根,動彈不得分毫。
潛龍生見此心里舒暢不少:“由不得我,自然也由不得你。”
場面,頓時為之一靜。
卻見李十五突然抬頭,緊盯著乾元子:“師父,既然這場賭局無法避免,咱們不如來加注如何?”
“徒兒啊,你當真以為自已翅膀硬了?”
“怎么,你不敢?”
“行,誰叫一眾徒兒之中,為師一直最疼你呢!”
乾元子一對大小眼瞇成條縫:“徒兒,你想賭什么?”
李十五與他對視,語速極緩,卻是異常清晰:“師父,你不是一直想要種仙觀嘛,若是你贏,徒兒將其拱手相讓!”
乾元子聞聲,沙啞嗓音帶著壓抑不住貪婪:“好!”
也是這時。
李十五腦海之中突然生出一場明悟,這場與‘天’對賭依舊是五局,只要贏上一局,就能打開一條離開人山之通道。
潛龍生盯著瓷碗中李十五那張臉,開口道:“賭局已立,賭的方式隨意即可,各位想要如何作賭?”
乾元子沙啞笑道:“擲骰子算了,這玩意兒最簡單不過。”
而隨著他話音落下,賭桌之上果然出現(xiàn)一只雪白骰子,上面點數(shù)鮮紅,仿佛用人血點上去似的。
“徒兒啊,你押大還是押小?”
“我押小就是!”,李十五隨口一聲。
骰子落下,于賭桌上不停跳躍翻滾,發(fā)出清晰的“噠噠”之聲,在其停下的那一刻。
六點大,乾元子方勝。
“恭喜師父,是你贏了這一局。”,李十五面上笑容淺淺。
“徒兒,那你如何將種仙觀還給為師啊?”
李十五盯著腳下那一方黑土,以及籠罩著他的種仙觀,開口道:“不瞞你說,我自從將自已種進去的那一刻起,便是再難以從中脫身,根本將腳拔不起來。”
“師父莫慌,咱們不是還有四局嘛!”
一直滿臉愁容的老道,終于奮起聲道:“徒兒,這第二局為師棄權(quán),直接讓你贏,如何?”
李十五置之不理,只是拾起桌上骰子而后丟了下去,口中道:“這第二局,我依舊賭小!”
然而骰子停下那一刻,依舊六點,乾元子勝。
他恍然不覺,再次拾起骰子丟下:“這一局我選大!”
偏偏擲出了個一點,他又輸了。
接著是第四局,李十五仍然是輸。
此刻。
他對著骰子不停打量,又望著乾元子:“師父,你是骰子成精不成,為何永遠也贏不了你呢?”
乾元子卻是神色愈發(fā)陰沉,不停打量賭桌上的四只茶碗:“徒兒啊,還差這最后一局,咱們也別墨跡了!”
李十五點頭:“好!”
只是當骰子停在桌上那一刻,依舊是乾元子贏了,他選的大,骰子六點。
“師父,你贏了!”
“徒兒,你是不是又在耍陰招害為師?”
乾元子說罷,突然發(fā)現(xiàn)腳下能動了,他舉起柴刀就是一刀揮砍了過去,將李十五一顆頭顱斬落。
只是頃刻間功夫不到,一顆新的人頭又長了出來。
乾元子不吭聲,又一刀斬在李十五一對腳踝之上,然而隨著黑土一陣涌動,他僅剩的一雙腳好似扎在土中的根系一般,使得他不到片刻整個軀體再次復原。
李十五道:“師父,如今種仙觀是真的了!你想殺我,得先將我從土里拔出來才行。”
乾元子聽到這話,果真是收起柴刀,雙手抱著李十五,把他當作一顆蘿卜一般往出來拔。
“徒兒啊,種仙觀終究是為師的了!”
而隨著他的發(fā)力,果見李十五雙腳被一點一點從黑土中拔出來,曾經(jīng)被他視為附骨之蛆一般的黑土,此刻竟如此輕易的在離開他。
“徒兒啊,你早點讓給為師哪來這么多破事……”,老道緊張到渾身亂顫,死死盯著那一方黑土,恨不得自個兒鉆了進去。
終于,李十五被徹底拔了出來。
這一刻,乾元子目中貪念,癲狂,殺念……,一切一切正不停蜂擁而出:“徒兒啊,為師現(xiàn)在能殺你了吧?”
偏偏這時,一道道恢宏莫測之力憑空出現(xiàn),接著全部鎖定到了乾元子身上,似在剝奪他的壽元、剝離他的體魄,甚至讓他手中柴刀都是拿不起來。
就這般,將他死死摁在了地上。
李十五長長松了口氣:“嘖,終于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