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凜的思緒飄遠,不由得想起方才在茶室時對峙……
“來了?我的好外甥……”
陸凜反手甩上門,隔絕了外面虛假的寧靜。
他走到茶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俯身逼近,黑沉的眸子里翻涌著毫不掩飾的殺意:“照片哪兒來的?”
傅承平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像破舊的風箱:“怎么?怕了?怕你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被你大哥知道?怕明嫣看到你那雙……藏著臟東西的眼睛?”
陸凜猛地攥緊了拳,骨節(jié)發(fā)出咔噠的輕響,手背上青筋虬結(jié)。
他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聲音:“少他媽廢話!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傅承平重復著,眼神像毒蛇一樣在他臉上逡巡,“阿凜,舅舅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這點心思,瞞得過傅修沉,瞞得過老爺子,可瞞不過我?!?/p>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弄,“你喜歡明嫣,對吧?”
“放屁!”陸凜想也沒想就厲聲否認,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帶著一種被戳破心事的狼狽和暴怒,“你他媽少在這里胡說八道!”
“不承認?”傅承平也不惱,反而慢悠悠地端起面前冷掉的茶,呷了一口,姿態(tài)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篤定,“沒關系。承不承認,都改變不了事實。”
他放下茶杯,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語氣帶著蠱惑般的嘆息:“阿凜,舅舅是替你可惜啊……你就真的甘心嗎?眼睜睜看著她在傅修沉身邊,看著他抱她,親她,看著她對你笑,卻永遠只能叫你一聲‘弟弟’?”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陸凜的耳膜,刺入他最隱秘不堪的軟肋。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痛得他呼吸一窒。
傅承平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弧度,聲音壓得更低,像惡魔的低語:“你能忍受嗎?忍受她永遠是你‘嫂子’的身份,你們之間,隔著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看著她為別的男人生兒育女,和你……再無可能?”
“閉嘴!”陸凜猛地直起身,胸口劇烈起伏,眼底的血色幾乎要溢出來。
他死死瞪著傅承平,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傅承平卻像是沒看到他的暴怒,自顧自地說下去,語氣帶著一種瘋狂的誘惑:“阿凜,跟舅舅合作。舅舅可以幫你……得到她。”
陸凜的瞳孔驟然收縮。
得到她?
這三個字像帶著魔力的咒語,瞬間在他混亂的腦海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些被他死死壓抑的卑劣瘋狂的念頭,如同掙脫牢籠的野獸,咆哮著沖撞著他的理智。
他看著傅承平那張因怨恨和野心而扭曲的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猛地轉(zhuǎn)身,不想再聽這令人作嘔的言論,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身后,傳來傅承平信心滿滿,帶著一絲詭異笑意的聲音:“你會回來找我的,阿凜。等你受不了的時候……等你真正想要她的時候……舅舅等你?!?/p>
……
“咳……咳咳……”
冰冷的夜風嗆入喉嚨,拉回了陸凜飄遠的思緒。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眼角都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指間的煙已經(jīng)燃盡,灼燙的觸感傳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猛地將煙蒂摁滅在身旁冰冷的石欄上,發(fā)出“嗤”的一聲輕響。
腳下,已經(jīng)散落了四五個煙頭。
他煩躁地耙了耙那頭利落的黑發(fā),試圖將傅承平那些惡毒的話語和那張該死的照片從腦海里驅(qū)逐出去。
可那畫面,那聲音,如同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陸凜?”
就在這時,一道清亮柔和的女聲自身后響起。
陸凜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沒有回頭。
明嫣繞過廊柱,走到他身邊,立刻聞到了濃重的煙味,借著廊下昏黃的燈光,看到了地上那些散亂的煙頭。
她微微蹙眉:“怎么抽這么多煙?心情不好?”
陸凜側(cè)過頭,夜色里,他的側(cè)臉線條冷硬,眸色深沉得像化不開的濃墨。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明嫣不由得抿了抿唇,想到方才顧微瀾紅著臉求自己過來找陸凜的模樣,斟酌著用詞,“那個,你覺得顧小姐怎么樣?
陸凜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他依舊沒回頭,喉結(jié)滾動,從鼻腔里擠出一個模糊的音節(jié):“嗯?”
“就是……微瀾啊?!?/p>
明嫣以為他沒聽清,又補充道,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試探,“她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學識談吐都沒得挑,關鍵是,跟我們也很聊得來。爺爺和顧老他們……似乎也挺看好你們的?!?/p>
“說完了?”陸凜忽然打斷她,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嘲。
明嫣愣了一下:“啊?”
陸凜轉(zhuǎn)過頭,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廊下的光影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帶著點玩世不恭,又有點別的什么:“繞這么大圈子,就是想給我牽紅線?”
明嫣沒料到他問得如此直接,臉頰微微發(fā)熱,有些窘迫,但還是坦然承認了:“是又怎么樣?顧小姐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爺爺和顧老也有這個意思。我覺得……你們可以試著了解看看。”
她越說越覺得有道理,努力擺出嫂子的架勢,語重心長:“陸凜,你也該定定性了。微瀾這樣的女孩子,錯過了可惜。她剛回國,對國內(nèi)環(huán)境不熟,你多帶她出去走走,熟悉熟悉……”
“夠了?!?/p>
陸凜猛地出聲,截斷了她的話。
他看著她一張一合的紅唇,聽著她那些為他“著想”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鈍刀,在他心上來回切割。
她在把他往外推。
親手把他推向另一個女人。
傅承平那些惡毒的話語再次在耳邊回響——
“你就真的甘心嗎?”
“看著她永遠是你‘嫂子’的身份……”
“你能忍受嗎?”
一股混合著憤怒不甘的酸楚,如同巖漿般在他胸腔里轟然爆發(fā),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撐裂!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才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他看著她,看了很久,久到明嫣都覺得有些不安,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極輕地笑了一聲。
“我的事,”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聲音嘶啞得厲害,“不、勞、嫂、子、費、心?!?/p>
最后幾個字,他咬得極重,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說完,他不再看她瞬間怔住的臉色,猛地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朝著宅子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決絕,很快便融入了濃稠的夜色里,消失不見。
明嫣看著他消失的方向,一臉懵地眨了眨眼——
她……說錯什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