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猛地回頭——
只見身后車流如織,幾束車燈晃得人眼花,確實有兩三輛黑車不遠不近跟著,款式普通,混在車流里并不起眼。
可就在她回頭的瞬間,那幾輛車忽然打了轉向燈,齊齊拐進了右邊的岔路。
尾燈的紅光一閃,消失在街角。
“小姐,對不住啊。”司機撓撓頭,“可能是我看岔了,這大晚上的……”
明嫣沒吭聲,攥著手機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胸口那股突突跳的勁兒還沒下去。
難道是她多想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震動了起來,是陸奉歸打來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響起他尤為亢奮的嗓音,“老大,我好像挖到了一個驚天大消息!是關于秦婉的……”
待聽完,明嫣不由得皺眉,“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回律所。”
“師傅,麻煩改道去外灘金融中心。”
司機應了一聲,打轉向燈變道。
明嫣靠在椅背上,窗外霓虹的光流掠過她沒什么表情的臉。
秦婉……
這次可要好好跟她算算賬了!
……
而秦婉這幾天過得可謂焦頭爛額。
眼見著婚期將近,可霍寒山對她卻始終不冷不熱。
【寒山,婚紗照的樣片出來了,你看看這張……】
【你定就行。】
【那請柬的樣式……】
【隨便。】
秦婉攥著手機,指甲掐進屏幕保護膜里。
又是這樣。
永遠是這樣。
秦婉把手機狠狠摔在沙發上。
婚紗照、請柬、酒店菜單……
所有婚禮細節,他都丟給她一個人定。
人倒是還在,每天回家,睡在客臥。
可那副樣子,跟住酒店沒什么區別。
不,住酒店還得跟前臺說話。
他連話都懶得跟她說。
秦婉盯著茶幾上那堆婚禮策劃案,紅艷艷的封面刺得她眼睛疼。
她抓起一本,用力撕成兩半,又撕,碎片雪一樣落在地毯上。
她起身在客廳里轉圈,高跟鞋踩得咚咚響。
憑什么?
明嫣那個掃把星,爹都快死了,公司都快垮了,憑什么還能勾著男人的魂?
秦婉氣沖沖地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
半小時后,車子就停在了城郊的一處別墅外。
王梅這會兒正坐在院子里擇菜。
見秦婉紅著眼圈沖進來,她嚇了一跳,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婉兒?怎么了這是?”
“梅姨!”秦婉撲過去,一把抱住王梅的胳膊,眼淚說來就來,“寒山他……他欺負我!”
王梅臉色一變,拉著她進屋:“慢慢說,怎么回事?寒山那孩子怎么會欺負你?”
秦婉抽抽噎噎,把霍寒山如何冷落她,如何對她不耐煩,如何心里還惦記著明嫣,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梅姨,我才是他未婚妻啊!”她哭得肩膀顫抖,“可他現在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明嫣!整天抱著手機看那個賤人的照片!梅姨,這婚我沒法結了!”
王梅聽著,臉色越來越沉。
明嫣。
又是那個明嫣。
自從上次知道明嫣攀上了傅家那個太子爺,她對那丫頭的印象就一落千丈。
長得是漂亮,可心也太高了。
當初說愛寒山愛的死去活來,可轉頭就找了更有錢的。
現在婚都訂了,還來勾著寒山不放……
“婉兒別哭。”王梅拍著秦婉的背,“那丫頭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我早就看出來了!”
她啐了一口,滿臉的忿忿不平,“當年要不是寒山救她,她早被人糟蹋了!不知感恩的東西,現在還來勾引我兒子!”
秦婉哭聲一頓。
她慢慢放下捂臉的手,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梅姨……你說什么?寒山救過明嫣?”
王梅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是意識到說漏了嘴,但看著秦婉紅彤彤的眼睛,那股替兒子不平的怨氣又沖了上來。
“可不是!”她壓低聲音,身子往前湊,“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明嫣有天晚上在學校后巷,被幾個混混盯上了。正好寒山路過,把人打跑了。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是明嫣后來跟我說,我才知道。”
她撇撇嘴:“要我說,那丫頭就是災星。長得一副勾人相,走哪兒哪兒不太平。寒山也是傻,救了她,她倒好,黏上來了。那陣子天天往我們家跑,送這送那,寒山對她愛答不理,她還上趕著。”
秦婉聽得眼睛發亮,呼吸都急了。
救過命。
難怪。
難怪明嫣當年倒貼得那么厲害,霍寒山那樣對她,她還舍不得放手。
原來是有這層緣故。
“梅姨,”秦婉抓住王梅的手,“你再仔細說說,那天晚上……明嫣到底有沒有被……”
王梅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含含糊糊道:“這我哪知道?明嫣怎么可能跟我說這些?不過你想想,深更半夜,幾個大男人圍著一個姑娘……能有什么好事?”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就算沒到最后一步,身子肯定也被摸遍了。清白姑娘,哪經得起這個?”
秦婉心臟狂跳起來。
一個念頭像毒藤一樣瘋狂滋生。
她松開王梅的手,慢慢靠回沙發里,嘴角一點點彎起來。
王梅看著她突然不哭了,心里有點發毛:“好了,那些陳年舊事,還提它干嘛?”
“嗯,那就不提了。”秦婉站起身,理了理裙擺,“梅姨,我改天再來看你。婚禮的事,還得您多幫著操心。”
王梅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
秦婉走出別墅,剛上車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幫我辦件事。價錢好說。】
對方回得很快:【秦小姐吩咐。】
秦婉冷笑,直接轉了筆錢過去。
轉賬成功的提示音響起。
對方立刻回復:【秦小姐爽快。放心,最遲明天晚上,保證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秦婉收起手機,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
兩天后,魔都某個圈子的私人群里,開始流傳一段“秘聞”。
消息從一個小群,竄到另一個小群。
添油加醋,細節越來越豐滿。
時間、地點、人物,甚至還有目擊者的模糊描述。
而像這種八卦,真真假假摻在一起,最難分辨。
傳了一天后,甚至已經不止在一個圈子里流傳。
而此時的嫣然律所。
明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著陸奉歸剛送來的報告。
窗外天色陰沉,像要下雨。
“查清楚了?”她沒回頭,聲音很平靜。
陸奉歸站在她身后,臉色難看:“源頭很難追溯,傳話的人太多了。但最早幾個散播的賬號,IP地址都指向城西幾個網吧和租賃公寓。注冊身份是假的,但……”
“但什么?”
陸奉歸深吸一口氣:“其中一個賬號,在散播謠言前,收到過一筆轉賬。轉賬方是一個空殼公司,但資金最終流向……是秦婉的私人賬戶。”
明嫣緩緩轉過身。
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冷得像冰,“秦婉……”
她極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里沒什么溫度。
“準備一下。”她說,“把這些東西,都整理好。尤其是資金流水和照片,打印出來,多備幾份。”
陸奉歸一愣:“老大,你要做什么?”
明嫣沒回答。
她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份檔案袋。
那是她這些天讓陸奉歸做的DNA檢測報告,上面秦婉和趙老四的樣本檢測的親權率大于%。
那日趙老四對自己下手時,明嫣就察覺出這兩人關系不對,原來是……親父女。
明嫣盯著手里的檔案袋,指尖在邊緣處輕輕劃過。
然后,她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傅修沉。”她開口,聲音平靜,“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
而就在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的第三天,明嫣收到了傅家老宅的電話。
福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恭敬,“明小姐,老爺子請您過來一趟,有些事,想當面問問您。”
明嫣握著電話,唇角彎起一絲弧度。
“好,我馬上過去。”
半個小時后,明嫣趕到傅家老宅。
此時客廳的氣氛沉得能擰出水。
傅老爺子坐在主位太師椅上,手里盤著那對核桃,臉色鐵青。
傅老夫人坐在他旁邊,捻著佛珠,眼睛半閉,嘴角往下撇。
秦婉和傅承慧也在。
只不過,自從陸凜消失后,傅承慧在這個家的存在感也越來越低了。
倒是秦婉,她今天穿了身鵝黃色的連衣裙,妝容精致,坐在傅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手里捧著杯茶,小口抿著,眼角眉梢卻藏不住得意。
見明嫣進來,傅老爺子眉頭微微皺了皺,自從上次撕破臉,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他抿著唇沒說話,就只盯著她,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明嫣在客位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
“嫣丫頭,”傅老爺子終于開口,聲音沉緩,“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想當面問問你。”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措辭,“外面的傳言,你都聽到了?”
明嫣抬眼看他:“聽到了。”
“你怎么說?”
“謠言。”她吐出兩個字,干脆利落。
“謠言?”傅老夫人忽然睜開眼,眼神冷颼颼地掃過來,“無風不起浪。要是你當年真的清清白白,誰會編這種瞎話?我們傅家娶媳婦,講究的是身家清白。你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凈的過往,趁早說清楚,別等進了門,丟傅家的臉!”
話說得直白又難聽。
明嫣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抬眼看向傅老夫人:“老夫人,您說我身家不清白,有證據嗎?”
傅老夫人噎住,臉色漲紅:“還要什么證據?滿城都在傳!”
“滿城傳的,就是真的?”明嫣輕輕笑了一下,那笑意沒到眼底,“那要是明天滿城傳老夫人您年輕時如何如何,您也認嗎?”
“你——!”傅老夫人氣得手抖。
秦婉連忙上前:“奶奶您別生氣,明嫣她也是著急,口不擇言。”
她轉頭看向明嫣,眼神里帶著責備,“明嫣,你怎么能這么跟奶奶說話?奶奶也是為你好,為傅家好。那些話傳得那么難聽,總要有個說法。要不……你把當年的事,原原本本說一遍?要是真有誤會,也好解釋清楚。”
她語氣懇切,一副為明嫣著想的樣子。
明嫣看著她,忽然問:“秦婉,那些謠言,是你散出去的嗎?”
秦婉臉色一變,隨即露出委屈又震驚的表情:“明嫣,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覺得我搶了寒山,可……可我也沒理由害你啊!這種毀人名節的事,我怎么會做?”
她說著,眼淚啪嗒掉下來,轉向傅老爺子:“爺爺,您要為我做主,明嫣她冤枉我……”
傅老爺子眉頭緊鎖,看向明嫣:“嫣丫頭,說話要有證據。”
“證據我有。”明嫣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桌上,“這是謠言傳播的溯源報告,最早發布的幾個賬號,資金流向,中間人信息,都在里面。最終指向的雇傭者,是秦婉。”
秦婉臉色瞬間煞白。
“你胡說!”秦婉猛地站起來,聲音尖利,“明嫣!你自己不干凈,還想往我身上潑臟水?!”
明嫣沒理她,只是翻開文件夾,抽出幾張紙。
“這是最早散播謠言的幾個網絡賬號的ip追蹤記錄,指向城西‘極速’網吧。這是網吧監控的截圖,上面這幾個人,是趙老四以前的手下。”
她把紙推到傅老爺子面前。
“而這幾個手下,在事發前三天,都接到過同一個號碼的指令。號碼的實名登記人,是秦婉。”
秦婉臉色煞白,手指都在抖:“你……你偽造證據!爺爺,您別信她!她就是想拉我下水!”
傅老爺子看著那幾張紙,臉色越來越沉。
他抬頭,盯著秦婉:“婉丫頭,你怎么說?”
“我……我沒有!”秦婉眼淚說來就來,撲通一聲跪在傅老爺子面前,“爺爺,您要相信我!是明嫣她嫉妒我!嫉妒我要嫁給寒山,所以才陷害我!”
她轉頭,看向明嫣,眼神怨毒:“你說我指使人?證據呢?就憑幾張不知道哪里弄來的紙?誰知道是不是你找人p的!”
明嫣看著她表演,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你要證據?”她聲音不高,卻讓秦婉心頭一涼。
明嫣從文件夾里又抽出一張紙,這是一張資金流水的往來證明。
“你自己轉的賬,總不能還說誣陷了吧?”
秦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冷汗順著她的鬢角滑下來。
“我……我……”秦婉臉色灰敗,“明嫣,我錯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謠言的事,我會出面澄清,絕不會讓你名聲受損。”
“道歉?”明嫣抬眼,“造謠毀人名節,一句道歉就夠了?”
“那你想怎么樣?”
“秦婉,”她開口,聲音很輕,“如果今天,我沒有這些證據,你會放過我嗎?”
秦婉哭聲一頓。
“你不會。”明嫣替她回答,“你會讓謠言傳遍全城,讓我身敗名裂,讓我在滬上待不下去,對嗎?”
秦婉嘴唇哆嗦,說不出話。
“所以,”明嫣輕輕抽回自己的腿,往后退了一步,“我為什么要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