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蜿蜒的山路，直通大山深處。
路旁的大柳樹下，停著一輛紅色桑塔納。
牛志剛蹲在樹蔭里，跟司機小劉，手下老羅，大口啃著西瓜。
“這幫人真特娘的操蛋，大熱天的也不消停，害咱們還得在這里蹲守。”
老羅口中西瓜汁水橫流，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山路盡頭。
小劉笑道：“羅哥，你知足吧。
咱們只是在這里蹲守，也沒見桃源村有人出來。
梁鎮長跟那個陳小凡去了小王莊，這會兒恐怕早就焦頭爛額了，哪能像咱們這樣，還能悠閑地吃西瓜？”
老羅聽到提起梁小梅和陳小凡，頓時想起之前，被逼倒立洗頭的場景。
他氣得啐了一口道：“活該，誰讓他們手氣背，竟然抽到了小王莊。
我看別叫梁小梅。
直接叫梁小霉算了。”
牛志剛眼睛射出寒光，冷聲道：“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老羅湊過來道：“牛主任，您說這次小王莊要是爆發了，梁小梅和陳小凡下場會怎樣？”
“什么叫要是？”
牛志剛還沒說話，司機小劉已經搶著道：“小王莊像個火藥桶，已經被壓到了極限，必定爆發啊。
我有個親戚在銀行，據說他們已經申請強制執行。
要是老百姓還不上錢，變成黑戶只是第一步。
下一步就要追究刑事責任。
他們眼看都要坐牢了，還不孤注一擲，去上面鬧上一鬧？”
牛志剛點點頭道：“小劉說得沒錯，小王莊的事情太大，根本不是鎮一級領導能解決的。
梁小梅帶人過去，除了背黑鍋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老羅興奮地道：“這么說，小王莊這個火藥桶，這次是一定要炸了。
到時候能把陳小凡他們炸成什么樣？”
牛志剛想了想道：“若真鬧出亂子，影響到兩會，梁小梅這個鎮長是肯定干不成了。
能不能開除公職還兩說。
至于陳小凡，本來就在實習期，再碰上這樣的事，就算之前立過功，必然也會被辭退。”
“那就太好了，”老羅激動地一拍巴掌道，“我都迫不及待地看著他倆倒霉。
到時候我一定買掛鞭炮放一放。”
“你不許亂來，”牛志剛似笑非笑地道：“同事背了黑鍋，我們應該感到同情才是，怎么能放鞭炮呢？”
老羅知道對方是在說反話。
實際上牛主任對梁小梅陳小凡，也早已恨之入骨。
“還是牛主任境界高，”老羅挑起大拇指道，“到時候我保證不當面笑出來就是。”
三人相視，哼笑了一下。
他們好像已經看到梁小梅陳小凡，一個被罷免職務，一個開除公職。
那簡直是大快人心的時刻。
正在這個時候，牛志剛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小馬……你說什么？”
牛志剛的笑容僵在臉上，失聲道：“小王莊的問題，被梁鎮長解決了？
怎么可能？
欠銀行那么多錢，怎么解決的？”
老羅和小劉對視了一下，也感到不可思議。
只見牛志剛聽著電話，臉色越來越難看，像是爛茄子被踩了兩腳一樣，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他才深吸一口氣道：“行，我知道了。”
說完掛斷電話。
老羅小劉小聲試探著道：“牛主任，發生了什么事？”
牛志剛氣得站起身來，拿手機的手高高揚起，想要扔東西泄憤。
可是陡然意識到手機很貴，又舍不得，只好狠狠地錘了自己額頭一下，氣急敗壞道：“陳小凡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韓國財團，高價收購了小王莊的羊。
小王莊欠銀行的錢，不僅全都還上，還有不少盈余。
他們敲鑼打鼓去鎮上，給陳小凡歌功頌德呢。”
“韓國財團？
從哪里冒出來的？
小王莊的羊還能高價購買？”
“這怎么聽著像是天方夜譚？”
老羅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接連發出疑問。
牛志剛沒好氣地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反正這件事千真萬確，許多人都看見了。
連楊縣長都稱贊他們做得好，真正稱得上‘人民公仆’四個字。”
“這么說，他們不止沒有倒霉，反而立了功？”
老羅感到失望透頂。
剛剛燃起的興奮勁兒，被一掃而空，喃喃道：“這次又讓他們僥幸過關。
怎么就弄不死他們呢？”
“算了，先干好咱們的工作吧。”
牛志剛嘆口氣道：“看來是他們命不該絕，總能化險為夷。”
他話音剛落，手機又響了起來。
抬手一看，竟然是縣交警隊支隊長古修凱打來的。
“古隊，您好，有什么指示？”
牛志剛客氣地道。
古修凱在電話里道：“我在縣下發的網格任務書中看到，你負責為桃源村百姓解決困難是吧？”
“對，是我。”
“你怎么負責的？你去桃源村里了么？”
“我……就在他們出山的必經之路等著。
他們要是有困難，一定會出來，到時候我就去幫忙。”
“什么必經之路？”古修凱沒好氣地道：“桃源村的百姓組織了上百口人，分乘坐幾輛農用車，正在向省城進發。”
“什么？”
牛志剛聽了這話，頓時嚇得冷汗直流，道：“我一直在這條路守著，沒見有人出去啊。”
“你守那條大路有什么用？老百姓難道不會順著小路走出來？農用車大概早幾天就開出來了。
幸虧在縣城邊境碰見交警盤查，被暫時阻住，現在正在僵持。”
“這……這……我實在太大意。”
牛志剛痛心疾首地一跺腳道：“謝謝古隊，我馬上就趕過去。”
他掛了古修凱的電話，招呼道：“趕緊上車。
這幫人，竟給我來個暗度陳倉。”
他們剛剛上車，車輛發動，史子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牛志剛只好硬著頭皮接通道：“史書記……”
“你是怎么做工作的？”
史子義在電話里暴跳如雷地吼道：“你們根本沒去桃源村是不是？
要不是交警隊盤查，這會兒老百姓都出通元縣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
趕緊把你的屁股擦干凈。
要不然回來，看我怎么追究你責任。”
這時候楊立新威嚴而沉穩的聲音傳過來：“牛志剛，我，楊立新。
我命令你立即趕到現場，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桃源村百姓勸回來。
你能做就做，不能做，我換人。”
牛志剛趕忙大聲道：“楊縣長，我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