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正好，齊王府的朱漆大門在午時陽光下熠熠生輝。
三寸厚的朱漆門板上，鎏金銅釘排列如星，門楣處“敕造齊王府”五個御筆金匾在日光下耀眼奪目。
李祐與李恪并肩立于府門前漢白玉臺階之上。
春風(fēng)拂過，卷起李祐天青色袍角，露出內(nèi)里銀線暗紋的云龍紋樣。
他微微側(cè)首，見李恪一襲墨色圓領(lǐng)袍，腰間蹀躞帶上懸著的鎏金匕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三哥，你說太子今天能帶多少人過來？”李祐輕笑，指尖撫過自已腰間金魚袋上細(xì)密的紋飾。
李恪劍眉微挑，手搭涼棚望向遠(yuǎn)處騰起的煙塵。
春風(fēng)卷著細(xì)碎的塵土，在官道上形成一道朦朧的帷幕。
“看這排場……”他瞇起眼睛，玄色衣袖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倒像是半副鑾駕的規(guī)格。”
“呵……”李祐從鼻間輕哼一聲，玉冠上的絲絳隨風(fēng)輕晃，“擺著半副鑾駕招搖過市，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太子么？”
他說話時眼角微微下垂，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譏誚神情。
李恪忽然伸長脖頸，玄色圓領(lǐng)袍下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要我說……”右手隨意地搭上李祐的肩膀，“定是五弟你的面子夠大，太子兄長才會這般隆重。”
話音未落，遠(yuǎn)處已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金吾衛(wèi)的明光鎧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李祐不著痕跡地避開李恪的手，整了整被碰皺的衣襟。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向前邁出一步。
此時太子的朱輪華蓋馬車已在府門前穩(wěn)穩(wěn)停住。
鎏金車轅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四角的鸞鈴猶自輕輕晃動。
侍從們慌忙上前，正要擺放踏凳，卻見車簾一掀，先探出來的竟是一只稚嫩的小手。
“雉奴慢些。”車內(nèi)傳來太子李承乾溫和卻略顯疲憊的聲音。
李治圓潤的小臉上還帶著幾分惺忪睡意，他身上的杏黃色親王常服略顯寬大，襯得整個人愈發(fā)稚氣。
李承乾隨后探身而出，玄色衣袍上金線繡著的四爪行龍?jiān)陉柟庀蚂陟谏x。
“見過皇兄。”李祐與李恪同時行禮，李祐眼角余光卻瞥向緊隨其后的另一輛馬車。
那車上躍下的正是魏王李泰，一襲絳紫色圓領(lǐng)袍襯得他面如冠玉，腰間蹀躞帶上掛著的鎏金香囊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免禮。”李承乾微笑著一抬手，又不經(jīng)意的拍了李治一下，李治急忙拱起小手，沖著他們兩個說道：“見過兩位皇兄。”
“免禮。”他們兩個都笑呵呵地看著李治，李恪伸手摸了摸李治的頭，笑道：“雉奴這個年過的，又胖了一圈兒。”
此時李泰也走到了近前，李祐急忙拱手施禮，“見過四哥。”
“免禮，五弟這府邸修葺得真是氣派。”李泰未語先笑，對著李恪說道：“見過三皇兄。”
“免禮。”李恪笑道：“快進(jìn)去吧，等你們半天了。”
“好。”李泰扭頭看了陸清一眼，陸清急忙掏出一張禮單，雙手遞給李祐身邊的管家。
管家正在猶豫要不要接，眼前突然又出現(xiàn)一張禮單，他抬頭一看是站在太子身邊的人遞過來的。
“你們這是做什么？”李祐伸手把管家給扒拉到后面去了，對著李承乾和李泰說道：“今日只是一頓尋常家宴，這些虛禮實(shí)在是用不著。”
李承乾正彎腰為李治理正衣冠，聞言手上動作微頓。
“五弟說得對，莫拘虛禮。”李承乾目光掃過眾人，“自家兄弟，不必客套，區(qū)區(qū)一張禮單何足推辭？”
李祐還要堅(jiān)持，李恪拉住他的胳膊，勸道：“既然太子殿下發(fā)話了，恭敬不如從命，你就收著吧。”
說話間李恪從袖子里也抽出一張禮單，直接拍到了管家的手里。
“三哥你怎么也”李祐話未說完，就被李恪給打斷了。
李恪的眼神在李承乾和李泰之間來回轉(zhuǎn)了個圈，然后笑著開了口。
“三哥給的，你只管放心收下，好歹三哥有俸銀傍身。你四哥那份，你還是找個由頭雙倍還給他吧。不到三個月，兩次被罰俸半年，這日子光是想想就讓人忍不住想哭。”
李泰都服了，這個李恪只要張嘴必保在自已和李承乾之間挑火。
自已兩次被罰俸半年都是因?yàn)槔畛星谝淮问怯谥緦幒投耪齻愒诨实勖媲案胬畛星男睿砸寻延谥緦幒投耪齻悜涣艘煌ǎ虼吮涣P。
第二次是東宮的盧武搶掠百姓牛羊一事，自已盲目地護(hù)著東宮又被罰了。
自已確實(shí)是被罰了整整一年的俸祿，可是李承乾回手給了自已一千兩黃金，哪里虧著了？只不過這事沒必要說出來。
“三哥這笑話說得可真冷。”李泰懶得跟他絆嘴，就回頭對陸清說道：“你不必跟著我，照看好晉王殿下。”
陸清略一低頭，應(yīng)聲答道：“是。”
李恪的目光在陸清身上逡巡，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陸校尉，這么快我們就又見面了。”
“參見吳王。”陸清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禮。
“免禮，”李恪不住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少年：“我聽說你從翊衛(wèi)一步就升到了校尉，這升官的速度真令人羨慕。”
“他這不算什么。”李承乾回手一指身邊的墨恩：“昨天墨恩還是個正字，今天就是太子通事舍人了。”
“啊？墨舍人這是立了什么不世之功？”李恪和李祐聞言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墨恩身上，這得立下多大的功勞能連升六級？
墨恩也被盯得渾身冒火，很不自在，他就尷尬地笑著。
墨恩自已也不知道，太子為什么要這么大力度地提拔自已，自已明明什么都沒做，反而還惹過不小的麻煩。
李承乾也是笑而不語，至于為什么要給墨恩升官，很簡單，就因?yàn)樗R過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最討厭的人就是墨恩，自已偏要破格提拔墨恩，讓墨恩就在自已身邊轉(zhuǎn)，為的就是給長孫無忌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