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漢子沒有抗拒跑馬的,但是連跑幾個月一無所獲,好像就有點抗拒了,如果再加上干糧告罄,那可能抗拒的就更厲害了。
“大度設”一個胡將面帶焦急地看著拔灼:“咱們是不是上當了?這怎么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拔灼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這時候說這種話是不是有點晚了?
讓人家帶著跑了這么久,連個照面都沒打上,人突然就消失不見了,這不是上當了還能是中獎了?
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局面該怎么應對。
拔灼帶著三萬騎兵站在離長城不遠的草原邊緣,帶出來的干糧幾乎見底了,從夏天跑到了秋天,這草原上沒有野果子也沒有農作物。
想要像來時一樣,再穿過這片草原、穿過大漠、回到薛延陀,那除非是今年秋天老天不下雨,改下糧食了。
如果眼前有東突厥的人出現,來一場生死大戰,就不用發愁了。
贏了可以搶奪東突厥的資源為已所用,輸了自已的人會死掉一半,干糧也顯得充足一點了。
拔灼就是看準了東突厥弱,憋著一口氣,非要把東突厥一口吞下,沒想到這在嘴邊晃了幾個月的鴨子說沒就沒了。
很顯然這一次東突厥并不是逃亡,而是早有預謀的,不過還好。
雖然連一根羊毛馬尾都沒搶著,但眼前的草原還在,現在的草已經青黃相間了,可也足夠養活這三萬匹馬一個多月的。
趕緊派人給老爹送個信,讓老爹給送點糧食過來,然后再考慮是把這三萬人安置在這片草原或是帶回薛延陀都可以,總算這份損失還在可承受的底線以內。
拔灼簡單地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形勢,他轉過身來面對著三萬鐵騎,大聲的喊話。
“兒郎們!咱們勝利了!”拔灼故作興奮地舉著弓捶向天空:“咱們成功把東突厥給趕了出去,現在這片草原就是我們的了!”
“嗷!”“嗷!”“嗷!”
響徹天地的歡呼聲震耳欲聾,拔灼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飛出了眼眶,過了好一會兒,他又振臂高呼:“兒郎們!跟我沖!沖過去在這片草原上安營扎寨!”
拔灼縱馬狂奔,跑在千軍萬馬的最前面,縱然他騎術高超,也很難跑出一騎絕塵的瀟灑,身側不多也有幾十個人圍著他,身后則是真正的萬馬奔騰。
馬跑得快,風吹得更快。人還沒有跑到草原的腹地,草原上的風已經吹到了人的臉上。
這風帶著絲絲點點、若隱若現的灰塵,還帶著焦糊熗人、濃濃淡淡的煙火味。
“壞了!”一員胡將猛的一拉絲韁,差點把自已從馬背上甩出去,他稍穩住一點身形就急急的沖拔灼喊道:“大度設,前面起火了!前面一定起火了!”
“???”拔灼也感覺到了,這股子燒草的味道雖然淡卻極為熟悉。他抬頭看看天,第一次在這么遼闊的天空下,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不用往前跑了,風往南吹,很快火就會燒過來。莫說前面就是腳下這些草也肯定是保不住了的。
敲碎拔灼的腦殼三千遍,他都不相信這火是自已燒起來的,這肯定是人為的縱火,目的就是燒光這些草,就是要斷了自已的活路。
拔灼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都說李思摩是個廢物,都說東突厥是個弱狗,自已一向以智者自詡,結果事實就是自已被那個廢物帶著一群弱狗給逼到了生死兩難的境地。
“我知道了。”拔灼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慢慢地說道:“李思摩就是逼我跟大唐開戰?!?/p>
拔灼和幾個胡將一起分析起當前的形勢,如果他們繼續向前,前面最多也就是幾十個放火的人,他們什么好處也得不到,沒有糧沒有草,這三萬人馬怎么活?
他們只有向后跟大唐拼個你死我活,如果輸了,那就戰死,不然也不就是個餓死的結局嗎?那萬一要是贏了,能打下一座城來,豈不是比占領這片草原香多了嗎?
“長城咱們也打不過去啊?!币粏T胡將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要是有攻打大唐的能力,咱們還能跟東突厥較勁?
換句話說,要不是怕大唐,咱們打個東突厥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咱們就是餓死到這兒,也不能挑戰大唐。惹惱了大唐,就不是咱們這三萬人能平息得了的事了?!?/p>
“還是再找找東突厥那幫人吧,不信他們能飛到天上去?!?/p>
沒有人同意拔灼的提議,誰也不想和大唐開戰。
在大唐和東突厥之間,拔灼也知道應該跟誰拼命,問題是東突厥的人沒那么好找,而自已的糧食已經維持不了幾天了。
“我覺得跟大唐開戰也不是一點勝算沒有,大唐在東征,現在國內兵力不足,若不然恐怕早就跟咱們開戰了,他們現在應該也是跟咱們打不起?!?/p>
拔灼試圖說服大伙跟著他去攻打大唐,心里郁的氣快把自已氣炸了,他需要一場惡戰出出氣,更重要的是確實不能這么耗下去了,沒有糧是真耗不起。
“不是我們不想打大唐,怎么打?長城是能跳上去還是能撞破?”
“說的是,再被逼到絕境也不能使出破頭撞金鐘的損招,去打大唐比坐這兒挨餓,死得快多了?!?/p>
拔灼想想也是,打大唐確實不是明智的選擇,他嘆了口氣,說道:“那就派人回薛延陀取糧草,大軍原地不動,守住腳下這片地方,靜待救援。”
“這不就等死一樣嗎?”
“咱們不是出來打東突厥的嗎?不找他們了?”
“找什么?再跑幾圈,人和馬都得餓死,還是大度設說的對。”
“對對,咱們就地安營扎寨吧?!?/p>
經過一番商議,最終決定原地不動了,拔灼一聲令下,所有人下馬,能坐著就別站著,能躺著就別坐著,盡量的保持體力,一天一頓飯,不要吃太飽。
派出去三十個人快馬回薛延陀送信,時光如水般的流淌,靜寂無聲中兩天的時間就沒有了。
第三天,太陽又一次活潑地跳出地平線,剎那間晨曦灑滿草原,拔灼一只手擼著馬鬃,無力地抬起頭,看著天邊美麗的朝霞,嘴角抿著一絲略帶苦澀的微笑。
“大度設!”一個胡兵慌慌張張地跑到拔灼面前,氣喘吁吁地指著北方:“有,有人,有好幾十騎人馬往這邊來了。”
拔灼眉頭微皺,說道:“去探個明白再來報?!?/p>
“是?!边@個胡兵轉過身剛要跑,只見另一個胡兵又跑了過來,也是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他,他們都,都被送回來了?!?/p>
“誰被送回來了?”拔灼聽了個糊涂,他心里著急,嘴上和緩地說道:“你說清楚?!?/p>
“就是回去報信的三十個兄弟,全被人殺了?!焙厣沓泵嬉恢福骸八麄儼咽捉o送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