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亮眼的火星從炭盆里迸射出來,“啪”的一聲響,便消散得無影無形了,炭火特有的那種焦枯的糊味,彌漫在溫暖的帳篷里,還有幾分迷人。
曳莽突利失幾乎都快忘了自已還有個嫡兄,他以為這草原上他已經沒有敵手了呢。
李承乾突然問他有沒有什么想法,他還有點懵,不認識李承乾之前,他是時時刻刻都有想法的,不干倒他嫡兄,他就吃不好、睡不好。
如今有了李承乾,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有這么大的一尊神在,他哪還有什么危機感?他從頭發梢到腳后跟都是安全感。
“弄死他!”曳莽突利失興奮的大叫起來,他最恨的人就是他的嫡兄,從小到大一直都活在他的陰影里,弄死他,一定要弄死他。
李承乾陰惻惻的一笑,輕輕的從箱子上跳下來,回手拿起一壺酒,對著壺嘴喝了一大口,然后淡淡的說道。
“你有這個想法就好,暫時不急,時機還不夠成熟,現在打得過他,但打不過你那個干病不死的爹,而且打他的話,大唐有可能會干預,這些都不能不考慮。”
“噢,我聽你的。”曳莽突利失的腦子以前也不閑著,自從李承乾跟他深入交流過之后,他原本就不太靈光的腦子,便徹底的閑置了。
反正他拼盡全力也還是說不過李承乾,他腦子轉一百八十個彎也還是轉不過李承乾,輸成了習慣,服從也就成了習慣。
“聽我的就對了,”李承乾邊說話邊脫外套:“這些東西你好生安置一下,夠過個好年了吧?”
曳莽突利失瞠目結舌的盯著李承乾,見過錢的人和沒見過錢的人就是不一樣,這些東西就夠過個好年?夠過七八百個好年了。
李承乾愜意的往獸皮床上一躺,笑吟吟的看著曳莽突利失,就喜歡他這副沒見識的模樣。
李承乾忽然心里很難過,好像有點羨慕曳莽突利失,傻子的世界多么的簡單,看到眼前有好處就能沒心沒肺的高興。
他就只看到了這些金銀珠寶,看不到這些金銀珠寶的背后是多深的罪孽。這是殺了幾萬人才換來的財富,幾萬人的背后就是幾萬個家庭的悲劇。
當這滔天罪行積攢出足夠的怨念,他就將成為整個草原的公敵,粉身碎骨是他最好的下場。
現在李承乾真的理解了這些草原上的人們,為什么屢屢南下了,因為他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一旦有點天災什么的,南下還能搶點,守著草原就是等死。
雖然各部落之間常有大大小小的劫掠和戰爭出現,但是一般都不會火力全開的大殺四方。
李承乾不一樣,他就在草原上肆意的亂殺,他是一點不在乎,反正無論誰勝誰敗,死的都是胡兵胡將胡地子民,總好過讓他們有精力去侵擾大唐。
李承乾恨這些突厥人,李承乾因為喜歡突厥,挨了不知多少的罵,還誤殺過汝南公主,甚至丟掉太子之位跟這個也不能說一點關系沒有。
但是李承乾沒有后悔過,還是心像一盆火似的跑到草原上來了,結果曳莽突利失拿他當傻子。
一味吃他的、拿他的,卻不肯信任他,還強暴了他小妾的奶媽,真是一分一毫也沒把他放在眼里。
當他看到真正的突厥人是多么的無恥和兇狠之后,當他看到真正的突厥人是多么的虛偽和狡詐之后,當他看到真正的突厥人是多么的野蠻和卑賤之后,他開始反思曾經的自已是有多么的可笑。
他就為這樣的人而癡狂,他就為這樣的人而執迷,他就為這樣的人,最終失去了一切。
走到了這一步,李承乾才猛然醒悟,這世上真的對自已好的人是自已的阿爺,只有阿爺是一點私心不摻的對自已好。
除了阿爺就是惠褒對自已最好,李承乾清楚惠褒對自已的好有九成是出于無奈,惠褒比自已有格局、有眼光、有氣魄,他對自已的好是從大局著眼。
但是不管怎么說,父子兄弟的親情都是最珍貴的。
舅舅?哼,舅舅沒有親情,他從沒拿自已當過外甥,他只拿自已當他的棋子。
他對自已好是因為自已可利用,他對自已恨是恨自已這顆棋力不給力,當自已變成一顆廢子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拋棄了自已。
被囚于右領軍府的那段日子,是李承乾最為難忘的日子,是他人生的最低谷,那時候只有阿爺和惠褒、雉奴來看過自已,舅舅的影子都沒晃過一下。
當愛變成了恨,李承乾決定不再做什么謙謙君子,他喜歡的就真情釋放,那就徹底的釋放。
李承乾喜歡的是戰爭本身,在這里不用計較輸與贏,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出去亂殺,這樣的日子不是很好么?
草原上這些部落的人之所以兇殘,就是因為物資極度匱乏,把人逼到了生命的邊緣線,為了活下去,頻頻的南下去騷擾大唐的邊境。
到了冬天幾乎就沒有草了,積攢下來的那點草料,僅能供應小牛小羊,老牛老羊都宰殺了吃肉,由于人多,老牛老羊也不夠吃,不出去搶又怎么辦呢?
面對這種僧多粥少的情況,任誰也是難為無米之炊,不搶這個就搶那,反正就是四處的劫掠。
李承乾比較擅長解決這個問題,既然僧多粥少,那就把僧殺掉一半,死掉的僧還能解決一下牛羊肉不夠的問題,這樣就沒人挨餓了。
如果把曳莽突利失換作拔灼大度設,拔灼大度設說死都不會同意李承乾這么干的,他這么大開殺戒,大量的減損草原人,那么無形中就壯大了大唐的力量。
李承乾就是這么想的,你們還想高據陰山、控弦百萬?我讓你們總人口都到不了百萬。
一個國家的強盛與否,看的就是有沒有廣袤的國土面積、有沒有龐大的人口基數、有沒有繁榮的經濟貿易、有沒有強硬的軍事力量。
李承乾就是在減少草原人的人口數量,并且他把他打下來的領域都送到了大唐的手里,增加大唐的國土面積。
李承乾想著想著不由得苦笑一聲,當太子的時候,都沒在國事上用過一點心,做了流亡人,反倒為大唐開疆擴土操上了心。
不得不說血脈的力量是強大的,盡管相隔千里萬里,到底他們兄弟齊心,早在商議冊封薛延陀兩個小可汗的時候,李泰就曾對李世民說過。
“他們草原的人還是太多了,要想辦法讓他們內訌,產生消耗才行。”李泰做夢也沒想到,他的這一設想由李承乾替他實現了。
李泰現在倒是沒想什么太沉重的國事,他就拉著李治在山坡上悠閑的走著。
“二哥,這是什么東西啊?”李治突然一嗓子,嚇了李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