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霞聞言,目光掠過庭中高低錯落的踏浪樁,聲音清淺如溪:“我想試試那個,只怕驚著旁人,反為不美了。”
“無妨,叫她們躲開些便是,也省得干擾到你。”
李承乾說著看了趙德全一眼,趙德全急忙一晃拂塵,宮女們紛紛跑到踏浪樁附近勸眾貴女稍拉開些距離。
太子妃蘇氏笑著拉起李云霞的手,關(guān)切地說道:“那個可要小心些,我便是看著都暈。”
“我理會得。”李云霞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手解開披風(fēng)交給旁邊的侍女,邁開步子朝踏浪樁走了過去。
閻婉正在平衡木上走得開心,忽見前面有些躁動,卻原來是那個李云霞要上踏浪樁,宮女過去把附近的人都給勸得后退三尺有余。
“哼。”閻婉輕蔑地冷笑道:“看不上她那個嘩眾取寵的樣兒,別人都消停地玩,偏她事多。”
“誰說不是呢?她玩便玩,還趕上人了。”雪兒扶著閻婉輕聲地嘀咕著:“左右她礙不著小姐,若不然我非讓她好看。”
她們這邊話音未落,李云霞踏上最矮的一根踏浪樁,樁身裹著軟布,踩上去略帶彈性,卻因埋得緊實(shí),并無晃動。
李云霞轉(zhuǎn)過身,不知從何處抽出一塊紅色的絲絹,她捏著絲絹兩角對折一下。
長孫薇肩膀輕撞了長樂公主一下,朝著李云霞努了努嘴,“她這是要跳綢子舞嗎?”
長樂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絹帕輕覆,遮去了李云霞眼底的清輝,只余下小巧的下頜線繃得筆直。
“蒙眼?”
“天哪,這不得摔死啊!”
“這?”
“……”
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見過猛的,沒見過這么猛的,蒙眼上自已第一次見的踏浪樁,這不是找著受傷呢嗎?
本事再大,也沒有拿命浪的,這個李云霞屬實(shí)是有點(diǎn)太不知道深淺了。
眾人還在竊竊私語,待李云霞抬腳邁向第二根樁時(shí),庭院里竟連絲竹聲都似弱了幾分。
那樁比第一根高出半尺,她卻仿佛視物般,足尖精準(zhǔn)落下,身形只微微一晃,便穩(wěn)穩(wěn)立住。
清風(fēng)拂過蘭芷,香氣裹著裙擺翻飛的簌簌聲。
李云霞雙臂微張,如振翅欲飛的鶴,每一步都踏得極緩,卻極穩(wěn)。
高低錯落的踏浪樁在她腳下,竟似平鋪的坦途,偶爾遇上間距稍寬的兩根,她便屈膝輕躍,身姿輕盈得像一片飄葉。
閻婉看得臉色發(fā)青,攥著帕子的手指泛白,小聲嘟囔著,“故意顯擺什么?跳得再好也是上不得臺面。”
話音剛落,便見李云霞腳下的樁身忽然晃了晃——許是埋得淺了些,被她踩得微微松動。
眾人頓時(shí)屏住呼吸,太子妃下意識地往前挪了半步,生怕她摔下來。
李云霞只是足尖輕輕一點(diǎn),借著晃動的力道旋身一轉(zhuǎn),竟穩(wěn)穩(wěn)落在了旁邊更高的一根樁上。
絹帕下的面容依舊平靜,仿佛方才的變故不過是清風(fēng)拂過衣角般尋常。
李承乾微微頜首,輕笑道:“好!臨變不亂,穩(wěn)若泰山,不愧是云將軍。”
蘇氏亦含笑點(diǎn)頭:“這般膽識與身手,尋常貴女可及不上。”
待李云霞走到最后一根最高的踏浪樁上,她微微俯身,解開了腦后的絹帕。
陽光透過云層灑在她臉上,眸中帶著幾分淺淡的笑意,竟比庭中的蘭芷還要清雅。
她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上,動作干凈利落,引得滿院喝彩。
長孫薇第一個跑過去,拉著她的手贊嘆:“云姐姐,你也太厲害了!蒙著眼還能連跑帶跳的,我睜眼都不敢上。”
李云霞淺淺一笑,聲音依舊溫和:“軍中有此物,我自小練得熟了而已,算不得什么。”
長孫薇以及剛圍上來的眾貴女正唧唧喳喳地說著話,突然趙德全尖著嗓子大喊了聲:“陸校尉!”驚得眾人紛紛回頭。
只見一個俊俏的后生穿著昭武校尉的官服,傻呆呆地站在房檐下,目光直直地盯著這邊。
“呵呵”眾貴女情知這個校尉是看花看癡了眼,低低的笑聲頓時(shí)像石子投入了湖中一般,層層漣漪在庭院里輕輕蕩開。
陸清耳尖瞬間紅透,手忙腳亂地往后退了半步,卻忘了身后是臺階,險(xiǎn)些踉蹌著摔下去,惹得滿院貴女再也忍不住,笑聲比先前更響了些。
“哈哈哈……”李承乾難得看了陸清一個笑話,他可不管陸清難不難堪,他直接笑彎了腰。
陸清被他笑得額角的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滑,又羞又急卻又不得不緩步上前。
他頭埋得很低,抱拳拱手的動作還算規(guī)整,只是耳根子仍泛著未褪的紅。
喉結(jié)悄悄滾了滾,才咬牙壓著微顫的聲線說道:“啟稟太子殿下,西華廳宴席將散,后續(xù)諸事尚無定奪,魏王命我前來請?zhí)邮鞠隆!?/p>
話音落下,他依然不敢抬頭,從來沒覺得東宮竟然是如此的令人渾身不自在。
李承乾語氣平和地說道:“宴席過后讓她們鑒賞魏王殿下的畫作,每人自選一幅題詩,讓魏王殿下挑一幅畫,當(dāng)作獎品賜與詩魁。”
“是。”陸清躬身領(lǐng)命,后退三步,然后轉(zhuǎn)過身匆匆離去,再沒敢抬一下頭,沒敢亂飄一下眼神。
閻婉的目光緊緊地貼在陸清的背上,直到看不到影子方才作罷。
她撅著嘴,不悅地說道:“好不公平,那邊只要寫首詩就能得到魏王的畫作,這邊什么都沒有。”
“小姐,不如我們也去那邊吧?”雪兒攙扶著閻婉,對著她低聲耳語,“有小姐在,魏王的畫不會給別人的。”
“嗯,這倒使得。”閻婉看這庭院中到處是人,也沒人特別的注意自已,悄悄離開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
加上這一陣子老爹張嘴閉嘴地說著魏王殿下的畫技如何驚人,說得她心里也有點(diǎn)癢癢,非要親眼看看魏王的畫作,到底是什么樣的畫技能讓老爹那般佩服。
閻婉拉著雪兒的手,借著廊柱遮擋,腳步匆匆往通向西華廳的月亮門去,“快些走,別叫人瞧見。”
雪兒被拉得踉蹌,剛要應(yīng)聲,卻見門邊突然轉(zhuǎn)出個小黃門,雙手?jǐn)n在袖中攔在路前:“這位小姐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