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問話,當(dāng)然要如實(shí)回答,撒謊那可是欺君,是掉腦袋的大罪。
李世民問李承乾,逍遙椅是否真的是他命人打造的,李承乾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dāng)然是了。”
他還一挺胸脯,驕傲地說道:“除了天資卓絕、聰慧過人的我,還有誰能獨(dú)具匠心,想得到化椅腳為弧形,打造出如此悠閑自在的椅子呢?”
李世民聞言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這孩子真夠自戀的,不過該說不說的,這孩子確實(shí)足夠優(yōu)秀,隨我了。
李承乾一句話說得李世民心里很舒服,他夸自已天資卓絕、聰慧過人,不是在夸自已,而是在炫耀他的基因好,這是變相地在夸皇帝。
李世民的一大愛好就是炫兒,誰夸他兒子誰就是好人,李承乾這時候也找不到別人來夸,于是就自已上了。
說獨(dú)具匠心,就是在說為了打造這個椅子很是用了心,這是表明自已的孝心。
同時也是在說,只有他會在這些小事上瞎琢磨,而惠褒每天忙的都是正事。
說椅子舒服,是在說拿人的手短,你都坐在椅子上了,你好意思因為這個事懲罰我嗎?就算懲罰,也能輕一些的,是吧?
李承乾的確是很聰明,但是定性一個人的行為是不是聰明,可不是看智商高低,不是看同一件事你用怎樣的方式去表達(dá),而是看你的對手是什么水平。
如果你的對手水平一般,那就把你的聰明發(fā)揮到淋漓盡致,如果你的對手水平很高,切記真人面前不說假話。
如果你的對手一眼就看穿了你所有的心機(jī),那你不就適得其反了嗎?所以說聰明過了頭,就是愚蠢。
李世民不動聲色地左右各看了幾眼,大兒子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看起來有幾分神采飛揚(yáng),二兒子不聲不響的模樣一看就是云里霧里不明所以。
李世民篤定太子就是在替魏王遮掩,不過他并不打算揭穿他們。
“好,此物甚合朕心。”李世民坐在逍遙椅上輕搖慢晃,滿面笑容地說道:“你素來聰慧,如今更懂得體恤君父,朕心甚慰。”
李承乾那顆拎到嗓子眼的心,這才緩緩落回胸腔里,阿爺沒發(fā)火就好。
李世民說著,轉(zhuǎn)頭看向陳文:“去將朕收藏的那套紫毫筆取來,另賜太子蜀錦十匹,明珠一斛。”
李世民沒理會站在自已身側(cè)的太子,目光倒是一直盯著那個低頭不語的魏王。
見李泰毫不動容,跟什么都沒聽到似的,他又?jǐn)S地有聲的吐出四個字:“黃金百兩。”
李泰就跟泥塑木雕的一樣,依然是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
李泰是真不在乎李世民賞太子什么東西,他就是把傳國玉璽塞到李承乾手里,李泰都不會覺得意外。
說有人能擔(dān)山趕海,能移星追月,李泰都有可能會信,但要說有人能移開李世民對李承乾的偏寵,李泰是絕不會相信的。
等了一會兒,確定皇帝話說完了,陳文躬身應(yīng)了一聲:“是。”然后便退了下去。
李承乾嘴巴微張,尷尬地張了兩次嘴,才最終拱手一揖,說了句:“謝父皇恩賜。”
李承乾以為這關(guān)很難過得去了,沒想到這關(guān)這么好過,呃不,這關(guān)根本就不存在。
剛剛在大殿上皇姑父只是舉薦了一個能工巧匠,獻(xiàn)上了傀儡戲具,就把皇姑父給貶出京了。
誰能想得到,走到兩儀殿,阿爺?shù)膽B(tài)度就來了個直角彎?
段綸獻(xiàn)傀儡戲具是以機(jī)巧之術(shù)眩惑圣聽,自已獻(xiàn)逍遙椅就是“甚合朕心”。
段綸就活該被貶到眉州做刺史,自已則是被一頓表揚(yáng)加各種賞賜。
這鮮明的對比,恰似云泥之別。
早知道老爹是這樣的馳名雙標(biāo),又何必多此一舉,非說這逍遙椅是自已打造的?這不是當(dāng)面明搶了惠褒的功勞么?
李承乾冷汗涔涔地偷瞄了李泰一眼,李泰神色自若,唇邊噙著一抹淡笑,倒似渾不在意這樁“奪功”之事。
“高明”李世民微仰頭,笑著問道:“這逍遙椅,你一共打造了多少?”
“呃”李承乾不知道具體打造出來了多少,便模糊不清地回道:“還有很多,惠褒的、雉奴的,我舅父的都有。”
“阿爺”李泰向前一步,笑著說道:“皇兄知道阿爺有點(diǎn)好東西總惦記著與人分享,除卻咱家人的,還另外打造了三十份,都在屏風(fēng)之后。”
李世民微瞇著眼睛,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他都報不出個準(zhǔn)數(shù)來,你知道的倒是詳細(xì)。”
李泰從容地答道:“皇兄早朝伴駕,命我將椅子藏到這里,我自然是要先過數(shù)的。”
李世民沒再說什么,他作勢要起身,李承乾和李泰一左一右把他給攙了起來。
李世民面向屏風(fēng)一擺手,小黃門們趕緊上前把屏風(fēng)移開。
“嚯!”李世民滿眼驚喜地浮起了笑容,整整齊齊的三十把逍遙椅,看上去還有點(diǎn)小小的壯觀。
這些逍遙椅和前面那個大體上是一樣的,區(qū)別就是這些都稍微小了一點(diǎn)。
再有就是雕刻的圖案不一樣,李世民那個雕的是九條盤龍,這些雕的不過是些梅、蘭、竹、菊、花、鳥、魚、蟲而已。
“青雀,”李世民微轉(zhuǎn)頭,笑呵呵地對李泰說道:“你坐上去試試。”
“好。”李泰應(yīng)了一聲,邁大步走了過去,他選用了最中間的那個雕著蘭花的椅子。
也不知是向下坐的力道大了,還是腳底下打了滑,他明顯沒有準(zhǔn)備好,就一屁股摔進(jìn)了椅子里,身子猛地向后一仰。
“青雀!”李世民大吼著沖了上去,伸手一抓卻抓住了李承乾的胳膊。
李承乾也一樣的沖了上去,他剛伸出手去抓李泰,他的胳膊就被李世民給抓住了。
“哈哈哈……”李泰倒是自由自在地又蕩了回來,有父兄愛護(hù)的感覺真的很好,雖然誰也沒有真正的保護(hù)到他。
李世民和李承乾同時松了一口氣,李世民抬手摸摸胸口,胸腔里的心跟打鼓似地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