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盯著鹵煮流口水的林陽，被嚇了一個激靈。
他轉過身，正巧看到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還是個全臉胡，濃眉大眼的正盯著他，臉上洋溢著笑容，至少從表情看是很友善的。
“你是……”
林陽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穿著灰色的夾克，灰色的褲子，腳上卻是一雙老北京布鞋，這套搭配有點格格不入。
尤其是這歲數，脖子上竟然還圍著大紅色的圍巾，在人群之中相當的扎眼。
“林陽同志你別緊張，我叫朱休年。”
朱休年看著林陽謹慎的表情，連忙掏出錢，遞給老板：“老板，這位同志的鹵煮我請了，多少錢？”
“等等，不用。”
林陽確定這是第一次見面，對方是什么身份他都不知道，而且上來就要花錢請鹵煮。
這一碗一塊多錢呢，也不是小數目。
但是看著朱休年的錢包，像是上海貨，應該也不是什么差錢的人。
不過林陽還是留了個心眼。
“同志，兩碗鹵煮我還是買得起的，不用你掏錢。”
林陽的語氣稍稍生硬了一些，對方才作罷，尷尬地把錢包裝在了口袋里：“不好意思，林老板，我沒有這個意思，您可是你們省里的第一個萬元戶，廠子都開到了蘇南市和西川市，我就是覺得這樣能夠拉近我們的關系。”
“朱休年同志是吧？”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見對方連連點頭，林陽皺了皺眉：“你至少應該介紹一下你的身份，你現在把我調查個底朝天的，這樣不合適吧？”
“不好意思，林老板，是我唐突了。”
朱休年連連擺手，從腋窩下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張手寫的卡片遞給了林陽：“我介紹一下，我也是這次參加民營企業交流會的代表，我是河北來的。”
林陽瞄了一眼，抬頭詫異地看著朱休年：“朱老板的廠子是搞文體的？”
“算是。”
朱休年連忙點頭：“就是小商品，打算賣點學生的用品。”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林陽把手寫的名片還給了朱休年，笑道：“再說，咱們后天在交流會上會見面的，到時候再說吧。”
見林陽端著兩碗鹵煮要進隔壁的門，朱休年連忙攔下，解釋道：“林老板你有所不知，你們代表團里有一個同志，是我遠房親戚，是他跟我說了你的事跡。”
“這樣，要是林老板有時間，能不能到我的房間聊一聊。”
“是賺錢的營生。”
朱休年見林陽皺著眉，接著道：“林老板，咱們搞民營企業的不就是為了賺錢嘛，興許我這個方式讓你不舒服，但是誰跟錢過不去。”
“行，你哪個房間？”
林陽看著朱休年一臉的誠懇，稍稍思考了一下便問道。
“在2樓，208房間。”
見林陽松口，朱休年的眼睛亮了，連忙說道。
“行，等會我去找你。”
“林老板，那我等你。”
林陽端著鹵煮進了門，劉青青抬頭眼神示意：“小陽，那誰啊，你在首都都認識朋友啊。”
“第一次見。”
“說是河北代表團的，是搞民營企業的，剛才確實嚇我一跳。”
林陽把鹵煮放在桌子上，一抬頭就看到張桂英的臉色有些詭異：“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小陽，這個……”
張桂英用眼神示意碗里的豆汁，又看了一眼四周，小聲嘀咕道：“這家店是不是黑店，感覺餿了。”
“噗……”
林陽差點笑出聲來：“娘，就是讓你們感受一下，這就是豆汁。”
“這能喝？”
劉青青皺了皺眉，旋即詫異地看著林陽：“小陽，你怎么啥都知道，搞得你來過一樣。”
“看電視上學的。”
林陽支吾搪塞了一句：“說實話我也沒吃過，那我就不嘗了，咱們吃鹵煮，就是咱們那邊的羊雜，這是豬雜。”
“這個行。”
這年頭要說吃肉，不管是羊雜還是豬雜，聞著味兒就能咽口水。
兩碗鹵煮，三個大餅，吃得美滋滋的。
“娘，明天既然沒事，那我們明天去逛逛。”
“我等會還有點事兒。”
林陽說道。
“那你去忙，我們帶著孩子附近轉轉。”
“行，那你們注意安全，錢包拿包。”
三個人帶著孩子出門，看著張桂英和劉青青離開，林陽才進了賓館，直奔二樓。
站在208的門口，林陽還沒敲門，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
朱休年眼睛放光，側過身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林老板，里面請。”
“謝謝。”
林陽進了房間，打量了一眼，里面沒有其他人。
“嘗嘗我們的煙。”
朱休年遞上煙，然后拉著凳子讓林陽坐下，就拿著水壺倒水：“林老板你先坐，喝點水。”
“朱老板，不用忙，我們也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
“你有什么事直說，我晚上還要和幾個朋友一起出去吃飯呢。”
面對朱休年格外的熱情，林陽有些不適應，說道。
“吃飯？”
“我能去嗎？”
朱休年絲毫不知道收斂，坐在林陽對面，眼神之中有些期待。
“朱老板，咱們不熟。”
林陽的臉色微微一沉，感覺眼前的男人像個神經病似的。
“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
朱休年剛準備解釋，就被林陽打斷：“朱老板，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說，我真的沒時間。”
“對對對。”
朱休年起身，迅速從床頭柜的公文包之中拿出了裝訂好的文件遞過來：“林老板，你看看這個。”
“老朱文體公司計劃書？”
林陽看著最外面一張的標題，抬頭看了一眼朱休年。
“林老板，你先看內容。”
林陽對什么文體確實沒什么興趣，只能硬著頭皮翻開看了幾頁。
等他看到第三頁的時候，就合上了。
“林老板，我這個計劃書怎么樣？是不是非常好！”
朱休年眼巴巴地看著林陽，像是在等著夸獎。
林陽皺了皺眉：“這個……還行。”
實際上，剛才林陽掃了一眼計劃書，感覺和廢紙差不多。
全部是數據，什么小學生有多少，中學生有多少。
鉛筆一年要賣多少，鋼筆多少，本子多少。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論文呢，一點實際性都沒有。
而朱休年在計劃書之中預測，一年能賺一百萬。
“那林老板，你是不是同意了！”
“我就知道這次來參加交流會，肯定有所收獲。”
“你放心，只要你投資，我保證給你30%的股份，第一年讓你賺30萬，第二年就是100萬，五年之后讓你一年收入300萬！”
而就在此時，朱休年激動得像個孩子，緊緊地抓住了林陽的手。
“不是，等會，你讓我投資？”
“你這個老朱文體公司還沒有開起來？”
林陽差點被晃吐了，連忙甩開了朱休年的手，問道。
“有計劃書，就差資金了。”
“我找林老板，就是覺得林老板肯定有眼光。”
朱休年一點都沒看出來林陽震驚的表情，反而拿著計劃書打開：“林老板，你要是哪個地方不明白，我給你講講。”
“等等，不急。”
林陽連忙起身，后退了幾步：“朱休年同志，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你只是停留在ppt階段的個體戶，連民營企業家都算不上？”
“啥是個ppt？”
朱休年一愣，但是很快笑了起來：“林老板，民營廠子不都是從無到有的嘛，我要是有錢，我自己就搞了，何必費這么大的勁拿個名額來首都。”
“大哥，別搞。”
見朱休年拿著ppt又湊過來，林陽連忙后退：“我是有點錢，但是我不是傻子，你的計劃書很優秀，能成為全國首富，只要辦成，一天就能成為萬元戶，但是我林陽沒這個命，我就不參與了。”
“林陽同志！”
就在林陽剛準備開門離開的時候，朱休年猛地將計劃書拍在桌子上，聲音發沉：“你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樣，賺了點錢都看不上我們這種準備搞民營企業的個體戶了！”
“大哥，你省省吧。”
“我一個人看不上算是我狂妄，大家都看不上，是不是你太狂妄了。”
林陽轉身看了一眼朱休年，白了他一眼，出門順手關上了房門。
“呼……”
林陽拍著自己的胸口，上了三樓：“瑪德，我還以為是個什么神人，竟然是80年的賈躍亭，不對，還不如人家老賈呢！”
“小林。”
就在這個時候，迎面胡娟和王磊出現：“我們正要去找你呢，咱們晚上組個局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