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弘毅確實喝多了，以至于酒醒后看著陌生的環境，一時間斷了片，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更不清楚是誰把醉酒后的自己送到了酒店。
有詩云，驀然回首，那人在燈火闌珊處。
酒店的燈并沒有亮，現如今早已日上三竿，外面的太陽極耀眼。
方弘毅艱難從床上爬起來，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
水杯下面，壓著一張便簽。
上面的字跡很清秀，一眼看上去就是女孩子的字。
“昨夜酒醉，考慮到你回家不便，就和你同事把你送到酒店。”
“我明天就回燕京讀書了，以后再見怕是就要看緣分了。”
“勿念——許語菡。”
方弘毅心里一緊。
也不知為何，看到許語菡的留信，他心里亂亂的。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快速升騰。
“你在哪？”
方弘毅幾乎是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找到許語菡的電話撥了過去。
“我在回燕京的路上啊。”
“你醒酒了？”
電話聽筒里的聲音溫柔似水，方弘毅的心也隨之慢慢平靜下來。
“昨晚謝謝你了。”
說實在的，方弘毅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昨晚許語菡為何會忽然過來接自己。
只不過這個話不能問，也不好問。
起碼現在不是時候。
“謝什么謝，我自己又抬不動你。”
“是你的同事們出了大力氣，我就是給你開了間房而已。”
方弘毅笑了笑沒說話，實在是許語菡這個借口有些蹩腳。
如果真像她說的那么簡單，許語菡能當著大家伙的面兒給自己寫便簽？
自然是把人都送走，才能給自己留消息。
“許醫生，這就已經是莫大的恩情了。”
“不然我昨晚就要留宿街頭了。”
“你少來。”
許語菡笑道：“你的那些同事們還能讓堂堂副縣長睡馬路不成？”
“昨晚有好幾個女同志，搶著和我照顧你呢。”
方弘毅心里一動，怎么感覺許語菡有些吃醋啊！
“許醫生。”
“我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了。”
許語菡語氣瞬間生硬起來，顯然很不滿意方弘毅對她的稱呼。
似乎從認識到現在，方弘毅對自己的稱呼都是這樣。
從未變過。
“那我怎么稱呼你？”
方弘毅哭笑不得，女人翻臉的速度果然比翻書還快。
只不過剛剛問出這句話，方弘毅就后悔了。
許語菡臉皮子嫩得很，自己這么直接，她肯定遭不住。
果然，電話另一端，正在孫司長專車后排坐著的許語菡，氣得咬牙切齒掛斷了電話。
“許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嗎？”
前排的秘書驚了下，她也不是第一次見許語菡了，還從未見過孫司長家的小孩鬧過情緒呢。
“沒事。”
許語菡壓著怒氣擺了擺手，心里直罵方弘毅木頭。
以后再主動給他發消息，自己就是小狗。
就在此時，手機叮咚一聲，信息到了。
“語菡，謝謝你昨晚照顧我。”
“求學之路多艱，你要多多保重，有事沒事都不要忘記我這個救命恩人，常聯系。”
“方弘毅。”
許語菡原本冰冷的俏顏瞬間又有了笑容…
周三一早，市委組織部兩輛車準時出發，向著青田縣方向疾馳而去。
第一輛車上坐著的，正是方弘毅與市委組織部干部一科科長任正平。
任科長的余光瞥向一旁的方弘毅時，心里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上次找方弘毅談話的情景，任科還歷歷在目。
仿佛一切就在昨天。
這才過了多久，不滿三十周歲的方弘毅就要外放做副縣長了。
而且還是入常的副縣長，下一步常務還會遠么。
任正平真的想看看，方弘毅走到正處又會用多久。
三年，還是兩年，甚至更短？
高速口沒有迎接儀式，方弘毅這個級別的干部調動，還當不起這么高的禮儀規格。
一二把手上任，上面明令禁止不許迎來往送，可下面根本不當回事，仍舊照做不誤。
至于方弘毅這個級別的領導干部調動，哪怕你打電話求著人家迎接，也沒幾個人會搭理你。
車子直接駛入青田縣縣委、縣政府大院。
和往常一樣，司機得亮明證件，說清楚來意，甚至下車登記才能放行。
任正平又偷偷掃了方弘毅一眼。
青田縣縣委、縣政府班子似乎并不怎么歡迎他的到來啊！
按照正常情況，這個時候起碼應該有政府相關部門的人和縣委組織部二三把手出面了。
可如今，整個縣委縣政府樓下空蕩蕩的，鬼影都沒有一個。
可方弘毅的表現讓任正平大失所望，在他這張年輕的臉上，任正平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就仿佛坐在自己身邊的，并不是一個還不滿三十歲就意氣風發出任副縣長的年輕人。
而是久經沙場，見多了各種場面的政壇老手。
“方縣長，到了。”
任命已經正式宣布，今天任正平親自送方弘毅上任，如今到了青田縣的地界，稱呼自然也變了。
“辛苦任科，咱們走吧。”
方弘毅微微一笑，絲毫不把眼前這些當回事。
任正平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周凱就給他打過電話，說將會帶領縣政府班子成員親自恭迎方弘毅的大駕。
這個提議被方弘毅直接拒絕了。
一來沒有讓周凱這個縣長來迎接副縣長的道理。
二來搞這么高調完全沒有必要。
對于方弘毅的到來，青田縣大多數人是不歡迎的。
因為大多數人都是縣委書記盧建良的人。
這個時候周凱起這么高的調子，只會把事情推向更未知的深淵。
“任科您好。”
“方縣長好。”
縣政府的人沒下來，可縣委組織部的一個副部長在看到車隊后，還是急匆匆帶人自樓上跑了下來。
面對這位副部長，任正平微微仰著頭，淡淡嗯了一聲。
這即是上級機關面對基層單位的高傲，更是在無聲表達著任正平內心深處的不滿。
不管你們對方弘毅的到來有什么意見，可這畢竟是市委的決定。
你們可以不把方弘毅放在眼里，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但是你們輕視我，那我就不開心。
自然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