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想掐死系統的沖動，對著正擔憂看著他的金燦燦招招手。
“去，把為師那張最破……咳，最像古董的桌子搬到山門口，再把那塊寫著開山大典的破布掛起來！”
“咕咕！”
金燦燦點頭如啄米，立刻撲騰著翅膀去執行了。
江凌則飛快地沖到破敗的演武場，一通亂找，最后只找出一塊表面光滑，勉強能當“悟道石”用的大石頭。
他吭哧吭哧地把石頭搬到山門外，擺在搖搖欲墜的山門牌坊前。
“搞定！”
江凌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著眼前這寒酸的招工，咳，招徒現場，嘴角抽搐了一下。
接著，他往那張破椅子上一坐，對著空無一人的山道吆喝了一聲：“太始宗收徒，有緣者皆可一試！機緣有限，過時不候啊！”
聲音懶洋洋的，毫無吸引力。
喊完，他就閉目養神，實則是在心里瘋狂吐槽系統不做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山道上靜悄悄的，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江凌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完犢子，該不會一個都沒有吧？
難道真要他下山去搶人？
就在他快要絕望，考慮要不要讓金燦燦去山腳撲騰幾下吸引注意力時，山道上終于出現了人影。
稀稀拉拉，只有七八個人。
大多是面黃肌瘦，眼神惶恐的凡人，一看就是被獸潮沖擊得無家可歸，想找個地方混口飯吃的。
還有兩個煉氣一二層的散修，氣息虛浮，眼神閃爍，估計也是想找個落腳點混日子。
江凌眼皮都沒抬一下，懶洋洋地一指那塊大石頭：“喏，本宗考核很簡單，靜坐觀石，感悟天地，能坐滿三個時辰不動者，方算有緣。開始吧。”
他這純粹是擺爛拖延時間。
三個時辰，對著一塊破石頭能感悟出個鬼。
他就是想看看這些人里有沒有能熬得住的，說不定能湊個數。
人群面面相覷，但還是依言在石頭前坐下，努力裝模作樣地“感悟”起來。
一時間，山門前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偶爾的咳嗽聲。
江凌百無聊賴地嗑著靈葵籽，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心里盤算著。
這個太老，那個一看就有病，這兩個散修眼神太油滑……
嘖，沒一個像樣的。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目光掃到了人群的最末尾。
那里，孤零零地坐著一個身影。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童。
她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小臉上沾著塵土，看不出具體模樣，唯有一雙眼睛，空洞得嚇人。
那里面沒有孩童的天真，沒有對未來的惶恐，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東西，一個針腳歪歪扭扭，已經臟污不堪的布娃娃。
娃娃的臉部甚至有些破損，露出里面填充的干草。
她抱得那么用力，指節都泛白了，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江凌嗑瓜子的動作頓住了。
茍了八百年，他見過太多人，什么眼神沒見過？
但這小女娃的眼神……
太特別了。
那不是單純的麻木，而像是將所有情感都冰封起來，只留下一個刻骨銘心的執念支撐著的死寂。
這種眼神，讓他這個長生種都感到一絲心悸，仿佛看到了漫長歲月中某個孤獨時刻的自己。
“有點意思……”
江凌心里嘀咕了一句，“這小女娃，一看就很有故事。”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些凡人和散修漸漸坐不住了，開始扭動身體，左顧右盼，甚至有人偷偷打起了瞌睡。
唯有那個抱著破布娃娃的小女孩，從始至終，紋絲不動。
她的身體仿佛已經與身下的土地融為一體。
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睛，一直聚焦在一點。
仿佛穿透了虛空，聚焦在某個遙遠不知在何方的人身上。
日頭逐漸西斜，三個時辰到了。
江凌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他走到那些坐不住的人面前，故作高深地搖搖頭：“心浮氣躁，機緣未至，請回吧。”
“道長，求求您收下我們吧！我們已經無家可歸，快要餓死了，嗚嗚……”
有婦人磕頭如搗蒜，嗚咽的哀求著。
江凌垂首看了她一眼。
這婦人看著二十四五的樣子，身邊還有個男人，約莫是一家子。
奇怪的是，兩人身邊并沒有孩子或老人，面色看起來也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江凌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哼道：“我太始宗要招收的是能傳承宗門的弟子，不是什么豬狗不如的東西都要，還不快滾！”
“你，你胡說什么……”
婦人被這話嚇得身子一抖，臉色都白了。
見這人竟敢質疑師尊的話，金燦燦直接不干了，雙翅撲騰而起，刮起一陣旋風，直接將兩人掀翻，骨碌碌地朝山腳滾去。
“啊！妖怪，有妖怪！”
婦人驚恐大叫，卻被她身邊的男人一把捂住嘴，兩人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其他人見狀大氣都不敢出，哪敢繼續停留，也跟著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唯有那個小女孩，依舊一動不動，固執地坐在石頭前。
江凌踱步到她身前，淡淡地打量著她。
小女孩眼珠動了動，將懷里的布娃娃抱得更緊了。
江凌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藹可親：“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為何而來？”
小女孩緩緩抬起頭，那雙死寂冰冷的眸子看向江凌。
她的聲音干澀沙啞，沒有一絲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葉傾霜，力量，找哥哥。”
言簡意賅，每一個字都像冰渣子砸在地上。
江凌的心被這簡單的六個字狠狠撞了一下。
找哥哥？
那懷里的布娃娃，是哥哥的象征？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幼小的靈魂，在巨大的災難后，將自己徹底冰封，只留下一個支撐她活下去的執念。
這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和不顧一切的執著，觸動了他長生八百年間，那顆被漫長歲月磨礪得近乎麻木的孤寂之心。
他仿佛看到了當初莫名來到這個世界，執著于求仙問道的自己。
“找哥哥……”
江凌重復了一句，看著葉傾霜眼中那不容忽視的執念，忽然覺得這女娃，或許真的值得收下。
至少，這份心性，比那些只想混日子的人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