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們立刻起身恭敬行禮,就像剛才迎接皇帝到來一樣,除了沒有下跪。棠樾也隨著眾人站了起來。
起身后,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汪太后,汪太后神情沒什么變化。
其實棠樾去給太后請安之前有想過,汪太后會不會單獨留下自己,像靖陽侯一樣或是威脅,或是利誘自己為她辦事。但到目前為止,汪太后都沒有什么異常表現。
棠樾還特地留意了下韓貴妃,卻見韓貴妃眼神冷冷淡淡的。
隨著那深紫色的頎長身影進入,棠樾只覺得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席卷而來,明明已是三月,卻給人一種身處凜冬的感覺。
所有人的臉色都很謹慎小心,而且一個個都垂首低眸,好似不敢瞻仰天顏一般。明明皇帝也在,眾人竟好似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就連皇帝本人似乎也絲毫不在意容煜的架子比他還大,也不覺得攝政王的威儀超越自己,已經是皇威被冒犯的死罪。
“謹王來了,快,到朕這來!”皇帝一見到容煜過來,先前還陰沉的神情立刻消散,眼神都遽然亮了起來,竟是起身步下臺階親自去迎接容煜。
謹王是容煜的封號,他是大雍朝開國以來唯一一個異姓攝政王。
關于容煜的傳聞有很多,有說他是太上皇與一江湖女子結下露水情緣,遺落在民間的骨血;也有人說他前朝公主與人通奸生下的孽生子;更夸張一點的,說他是從死人肚子里爬出來的鬼子。
棠樾正走神,突然,頭頂一陣發涼,她一驚,脖子上的汗毛猛地豎起。直覺告訴她,那是容煜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
她也才驚覺自己竟也隨了眾人一起垂首低眸,實在是容煜的氣勢太強,有一種讓人潛意識里就要向他俯首臣稱的壓迫感。
棠樾抬頭,才看見兩名侍衛搬了把鑲金的紫檀木椅子放在皇帝旁邊,一道深紫色身影入座,便聽到一道如焦尾箏鳴一般的聲音幽幽傳來,“聽說本王的王妃來了,人在哪呢?”
一瞬間,棠樾像是被雷擊中了,渾身僵硬,雙眸猛然瞪大,這聲音——
“王妃,王爺找你呢!”麗妃見棠樾在發怔,以為她沒聽見攝政王的話。
棠樾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抬眸,剎那間便撞進一雙極其美麗卻又無比危險的眼眸。
仿若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將棠樾澆了個透心涼。
棠樾瞳孔猛地一縮,果然是那只妖孽!
而且,說他妖孽,還真沒冤枉他。
棠樾從沒見過哪個男人穿得這么艷麗,那身重紫色衣袍本就極致華貴,上面還用金線繡著金龍。黑色的蟠龍官帽下,是一張美到了極點的俊臉,眉如劍,目似星辰,丹鳳眼尾還用紫色的胭脂暈染,讓那對鳳眸更加勾魂奪魄。
這么看來,那晚在蒸骨房,已經是他最素的時候了。
大概是棠樾看見容煜的眼神太過震驚,所有人都朝她看來。
棠樾連忙定了定神,迅速掩去眸底的驚疑,再抬眸時已經神色如常地應聲道:“王爺,妾身在這里!”
“昨晚不是王爺和王妃的洞房之夜嗎?怎么王妃好像不認識王爺的樣子?”柔嬪嗤笑,“不會王爺昨晚壓根就沒跟王妃洞房吧!”
柔嬪的話音一落,全場鴉雀無聲。
棠樾聽見容煜輕笑了一聲,莫名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而其他人在聽見這一聲笑時,俱是渾身一哆嗦。
柔嬪臉色亦是變了變,但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并沒有露出和其他人一樣畏懼的神情。
汪太后像是沒發現錦華殿離的暗流涌動,這時微笑著開口說道:“人既是來齊了,便開席吧!”
很快,宮女們端上菜,宴席開始。
棠樾心事重重地一邊吃菜,一邊偷眼瞟容煜。從容煜開口說話,棠樾便分辨出,桃林里和韓貴妃偷情的男人不是他,但這并沒有讓棠樾高興起來。
她想不明白的是,容煜為什么要偷摸大半夜的去她閨房?他抓她去蒸骨房洗人骨,又告訴她關于她娘親的事又是什么目的。
她越想越覺得這一切都透著古怪。
后妃們用膳都是小口小口的,非常注意儀態。
麗妃和另外兩個貴人一直找棠樾聊天,棠樾有些心不在焉,只在汪太后問她話時,勉強打起精神,但她時不時就能撞上容煜的目光,棠樾小臉都要僵硬了,委實是,大妖孽的眼神太他么的惡劣了。
就像是在看一只落入獵豹爪子里的小貓咪,明明兇殘的獵豹一爪子就能拍死她,偏偏獵豹只想玩弄她。
柔嬪這時又開口了:“王妃看起來好像有心事,是什么事,說出來我們聽聽。”
棠樾翻了個白眼,這柔嬪是不是蠢,都說是心事了,還說出來聽聽?
在和皇帝說話的容煜看了過來。
有兩個太監上前給后妃們倒酒,棠樾聞了聞,是梅子酒,這種酒比較適合女子,入口只一點點的酒味,回甘是清甜的梅子味,她喜歡,于是多喝了兩杯。
一旁的柔嬪不勝酒力趴在了桌子上,兩名宮女過來攙扶著她離開。
韓貴妃冷冷地看過來一眼。
宮宴進行到一半,汪太后稱身體不適,先行離開了。
這頓宮宴吃得棠樾索然無味,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她本是想找容煜問個明白,結果皇帝離開時又把容煜帶走了。
目送著那兩道身影,棠樾不由暗自納悶,瞧著皇帝和容煜的關系不差呀,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的一年后容煜弒君篡位?
想到這,棠樾忽然一激靈,她現在可已經是攝政王妃了,和容煜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如果不抓緊點找好退路,一年后她就得跟容煜一起下地獄!
一想到容煜可是要被挫骨揚灰,尸體還掛在城門外示眾,棠樾就感覺渾身都不好了。
“謹王妃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棠樾正想著心事,突然聽見耳畔響起冰冷的聲音,她扭頭,見是韓貴妃朝她走來,便微微施了半禮,“貴妃娘娘。”
“謹王妃第一次進宮?但本宮瞧你似乎對宮里很熟?”韓貴妃一只手搭在一旁的大宮女手腕上,描畫精致的眉眼冷冷睇著棠樾。
聞言,棠樾心頭咯噔一聲,差點要以為韓貴妃已經知道桃林里撞破奸情的人就是她了,但她轉念一想,如果韓貴妃真的知道,應該不會只是站在這里試探她。
“貴妃娘娘說笑了,臣妾只是記性好,走過一次就記得而已。”棠樾神色如常地回答道。
韓貴妃盯著棠樾看了幾秒,一言不發地抬了抬手,大宮女扶著她朝殿外走去。
棠樾皺了皺眉,正要離開,這時,一名藍衣太監走上前來,恭敬說道:“啟稟王妃,殿下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