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接下來的幾天，她果然是雷厲風行，輕車簡從，帶著縣委政研室的一男一女兩個工作人員，就開始了調研之旅。

而且，她的選擇還很有針對性，先是去了財政局、農業局、教育局和交通局這幾個部門，然后便去了石龍鎮，走訪了學校、查看了公交線路、看了礦企生產經營情況、跟基層干部和群眾進行了懇談，還留在群眾家里吃了頓午飯。

顯而易見，沈墨確實如她所說的一樣，在來之前看了不少關于西欒縣的材料，去的都是此前出過問題的幾個部門，明顯是想要了解過去的情況，了解趙衛東的處理手段，也要了解一下這些部門現在的情況。

趙衛東得到一些部門的匯報后，并未干涉，讓他們如實匯報情況即可。

不過，沈墨的風格倒是跟趙衛東比較相同，極為細致，也極為深入，經常會詢問一些非常具體的數據和細節，讓接受問話的干部冷汗直流。

一周之后，沈墨才結束調研，開始正常工作。

這一周的調研，讓她收獲良多，對趙衛東也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雖然說，此前在材料里面就已經看到了西欒縣之前所處的困局，但從發生地的人口中了解到具體情況，和在材料上看到，還是很有不同的。

趙衛東能在這么復雜艱難的環境中，還能夠順利突圍，能力實在是出眾。

雖然她也是很驕傲的人，但捫心自問，自已是否能做到，真的是個未知數。

還有趙衛東的一系列雷霆手段，迅速扭轉風氣，解決危機的手段，效率之高，立場之堅定，也是讓她有些刮目相看。

不止如此，她還曾旁敲側擊過隨行的人，發現這些人并不了解趙衛東的來歷，只知道趙衛東跟程國棟的關系不俗，卻不知道其他。

這一點兒，也跟她對趙衛東是個仗著家中聲望和能量，在地方上橫行霸道的判斷是嚴重的不相符。

這一切，讓趙衛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變得復雜了一些，雖然遠未到改觀的程度，但覺得此人很不簡單，手段著實厲害。

她決定召開一次縣委班子會議，聽聽其他人的工作匯報。

會議上，眾人依次向沈墨匯報了近期的工作。

輪到趙衛東時，他言簡意賅的介紹了縣政府近期的一系列工作舉措，還有幾個正在重點推進的項目，然后著重闡述了一下關于【盤活天合能源、嘉禾集團遺留資產，對其進行高效整合、引入新戰略投資者，快速扭轉財政困局】的思路。

沈墨微微頷首，等到趙衛東講完后，向他道：“趙縣長，西欒縣的情況比較復雜，你前妻的處理，果斷迅速，成效顯著，辛苦了。”

“職責所在，沈書記謬贊了。”趙衛東平和微笑，但心中卻是凜然，知曉沈墨估摸著要玩官場上的老慣例，來個先揚后抑。

果不其然，沈墨話鋒一轉，道：“但是，我也注意到了一些問題，對天合能源、嘉禾集團這類問題礦企遺留資產的處置和整合，是否有些過于急切了？我認為，我們的態度還是要審慎一些，畢竟礦產資源是西欒縣的命脈，關乎長遠發展和穩定，絕非是普通的招商引資！”“我建議，首先，我們成立一個高規格的領導小組，由我直接牽頭，把握好方向；其次，我覺得基于此前的工作經驗，我們要提高準入門檻，優先考慮大型企業或者是信譽度極高的行業龍頭，對于中小型企業，原則上不予考慮！”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微微凝固，誰都聽得出來，沈墨這是想要把最核心的礦產資源整合工作抓在手里，而且，沈墨的態度明顯是偏保守的，與趙衛東大刀闊斧的思路截然不同。

但這樣的態度，幾乎是全盤否定了趙衛東希望快速盤活礦企，引入新鮮血液，解決燃眉之急的思路。

趙衛東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他知道沈墨跟他存在分歧，但也沒想到，分歧會這么激烈。

他也知道，沈墨的思路其實是對的。

但是，有些脫離了實際。

“沈書記的意見，很有高度，特別是關于關于把握方向和對礦產資源的看法上，我完全贊同。”趙衛東也是依照慣例，先肯定了沈墨的大方向，然后語氣變得強硬：“但是，您提出的這幾條具體措施，我認為有些脫離西欒縣的實際。”

“提高準入門檻是可以，我也希望是大型企業來接管，但是，西欒縣的礦產資源在這里擺著，大型企業未必看得上我們的這點盤子，而且大企業的決策鏈條復雜，流程漫長，等他們把流程走完，可能一年半載都過去了！但我們西欒縣的財政是等不起的，教師工資補貼、公交運營補貼、民生項目，每一天都要真金白銀！”

“而且，我們不能一概而論，比起規模，我們更需要的是有實力、有技術和有誠意的投資者，不能因為天合能源和嘉禾集團的問題，就懷疑所有市場化的力量！因噎廢食的話，只會讓西欒縣的肚子更癟，更餓！”

沈墨的臉色有些發白，沒想到趙衛東的反擊如此直接和強硬，當即壓下心頭的怒火，冷聲道：“趙縣長，我明白你的意愿，但是我也要提醒你，西欒縣經不起第二次折騰了！”

“沈書記，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現在擺在西欒縣面前的首要任務，是發展，是活下去！”趙衛東毫不退縮，沉聲道：“只有活下去，只有發展，才能有解決問題的機會！我也不希望再有二次折騰，所以，我們要在發展的過程中，把規則規范起來，把關把好！但是，絕對不能為了把好關而因噎廢食！”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凝固，一應縣委常委們屏息凝神。

沈墨和趙衛東的觀點，可以說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一個要堅持最高標準，一個追求的是實際和效率。

雖然知道縣委書記和縣長之間難免存在摩擦，可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而且交鋒這么激烈。

都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現在看，也不盡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