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誠同志的建議，有一定的道理……那就這樣吧……”
陶家瑞見孫永年遲遲沒有反應，沉吟一下后，擺擺手道。
楊思誠的提議是進行了妥協，而且趙衛東已經點破了文件精神，他再繼續固執已見，強行堅持“市紀委牽頭”的話，只會顯得自已蠻橫無理，刁難夏季部門。
【妥協了！】
一聲落下，場內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瞬間松弛下來。
不過，不少人看向趙衛東和楊思誠的目光還是有些異樣，這兩位的手段還是夠凌厲的，硬生生從市紀委手里把主導權給搶過來一部分，拉回到了相對平衡的起點。
孫永年沒說話，但目光一直關注著趙衛東和楊思誠。
他心中總是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仿佛冥冥中有張網張開了，要束縛住他。
但可惜的是，這張網看不見摸不著，他實在是無從去判斷。
陶家瑞雖然暫時在主導權的問題上做出了妥協，但是，那股子被趙衛東當眾頂撞的郁氣卻是沒有消散分毫，在接下來的碰頭會中，百年強勢無比的提出要全面接管侯德勇的卷宗，包括縣紀委前期的所有詢問筆錄、搜查記錄、扣留清單等等。
他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只有掌握全面情況，才能夠高效推進調查。
楊思誠在趙衛東的授意下，早已有了準備，表現得非常配合，將一應卷宗副本整理妥當后便給了市紀委調查組，甚至還主動安排人對接，隨時解疑答惑。
不僅如此，在提供材料的同時，楊思誠也著重點了縣紀委前期發現的一些線索，譬如侯德勇跟公安局局長鄭亮或者是副局長耿輝之間存在著一些諱莫如深的關系，否則的話，當初扣押客商的事情，不會辦得這么順遂，且被隱瞞了這么久。
陶家瑞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表示調查組會盡快熟悉材料，梳理脈絡，開展調查。
楊思誠也沒堅持什么，笑了笑后，表示有有什么需要隨時跟他聯系，然后便告辭離開。
離開之后，楊思誠便趕去了趙衛東的辦公室，臉上帶著一絲后怕和欽敬道：“趙書記，剛才真是太險了，得虧有您……”
話說到這里，楊思誠忍不住向趙衛東豎起了大拇指。
“沒什么險不險的……”趙衛東笑著擺擺手，向楊思誠道：“老楊，你得記住，他們不算欽差，市委文件也不是他們的尚方寶劍，你我才是真欽差，尚方寶劍在我們的手里握著！”
楊思誠聽到這話，忍不住啞然失笑，但目光卻變得明亮起來。
正如趙衛東所言，陶家瑞確實是市里派出來的欽差大員不假，可是，欽差也有高低之分，趙衛東和他所面向的可是程國棟這位省委書記！
市委和省委哪個大？答案不言而喻。
“你跟他點了侯德勇跟鄭亮和耿輝關系不一般的事情了嗎？”趙衛東向楊思誠繼續問道。
楊思誠立刻點點頭，道：“說了，不過他不太上心。”
“沒事兒，現在不上心，不代表以后不上心。點出來了，那就是把問題交到市紀委調查組的手里了，他們級別高，權限大，一些我們查起來有顧忌的線索，他們能夠順利推進！接下來還是把終點放在南李鄉派出所非法拘禁蔣兆業的那條線上，然后把情況共享給市紀委！”
“好，我明白了！您這是要借力打力！”楊思誠立刻點頭稱是。
“對！”趙衛東不假思索的點點頭，笑道：“我們把前期的工作做足，把各種問題點都給找出來，他越是推脫置之不理，后期越是能夠從西欒縣滾蛋！”
“好，我知道了。”楊思誠立刻會意點頭，又商量了一番細節后，告辭離去。
無論怎樣，市紀委調查組的進駐，都像是一塊巨石落入了西欒縣這潭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水潭之內，激起了層層漣漪。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調查組的動向，想要知道，調查組此番過來，到底是為了防止擴大化，控制影響，還是說，真要把事情往深處查，厘清真相。
與此同時，縣委書記辦公室內，孫永年也是眉頭深鎖，心中仍然在思索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趙衛東阻撓市紀委調查組掌握主導權的態度，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楊思誠提出折衷妥協的方案，這實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雖然說，局面對他來說是好事，可是，總是讓他的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但思來想去，他也實在想不出來，問題的不對勁到底是出在哪里，甚至，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最近的局面發展的太不好，以至于他會這么疑神疑鬼。
就在這時，孫永年的電話忽然響起。
他看到號碼后，立刻恭敬拿起放到耳邊，低沉道：“領導，您好，您有什么指示？”
“怎么聽說家瑞同志那邊遇到了些阻力？沒能拿到調查的主導權？不會出現什么問題吧？”電話對面有些不滿的低沉詢問道。
“領導您放心，情況基本上還是可控的，針對侯德勇的調查，還是在市紀委調查組那邊，西欒縣這邊主要負責客商被非法拘禁的事情。”孫永年急忙恭敬回答道。
“那就好。”電話那邊的人點點頭，沉默少許后，沉聲道：“情況不利，該讓步的時候就要適當做出讓步，不要爭一隅，要爭全域！要記住，侯德勇的問題是小節，李嘉禾的情況才是重中之重！不要讓侯德勇案，把李嘉禾案給牽涉進來，一旦并案，你知道的……”
“是，領導，我明白。”孫永年目光一凜，眼底浮起不安，然后急忙保證道：“李嘉禾案的復查已經接近尾聲，前期的證據鏈很完整，很快就能再重新移送檢察機關進行起訴。”
“嗯。記住，非常時期，要非常對待，分清楚孰輕孰重。”電話對面的人低沉一句，然后便掛斷了電話。
孫永年放下電話，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領導的意思，李嘉禾案不能再拖，要盡快了結，不能繼續拖下去，更不能讓侯德勇案把李嘉禾案再牽涉進來，而且，也在向他暗示，只要能讓趙衛東妥協，可以適當的做出讓步和妥協，分潤給趙衛東更多的權柄。
他倒是不介意分出去一些。
可他擔心的是，一步退，就要步步退，會讓局面變得更被動！
他更怕，趙衛東這家伙的肚子是口黑洞，瞧不上他分出去的那些許，而是要把他這位縣委書記連皮帶骨地吞進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