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有點清茶一盞論英雄的意思了！
趙衛東聽到這話，沉吟少許后，緩緩道：“啟明書記，我理解你的想法。孟江縣的工作，也遇到過很大的阻力。但我始終認為，我們的目的還是制定規則，把權力關進籠子里，用風暴式、過于激烈的手段，或許能掃清一時的障礙，但制度如何建立？持續如何保證？”
“槍聲和棺材固然有震懾力，但也容易留下人治的影子。人走，那就可能政熄，甚至是開歷史的倒車！我希望在孟江縣留下的，是一套哪怕未來有一天我離開后，也能良好運轉的機制，而不是一場令人談之色變的風暴。”
他現在算是發現了，他和鄭啟明、常春來，真的是三種截然不通的人。
常春來是四平八穩的建設者，強調平衡；鄭啟明是激進的破局者，信奉的是東風壓倒西風；而他趙衛東，則是想要在破與立之間找到一條制度的路。
“好，你小子，有想法，有原則，是塊好材料！不過我覺得，你太理想化了，規則不是那么好搞的！看吧，你在孟江的那一套，推不開，別說走出河洛了，走出北陽市都難！”
鄭啟明看著趙衛東，眼神復雜，有欣賞，也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他重重拍拍趙衛東的肩膀，接著道：“我老鄭就認準我那條路了，我會在東原搞個樣子出來！我相信，我這條路一定能走通，一定能走贏！如果事實證明，我這條路走通了，走贏了……”
鄭啟明停下動作，盯著趙衛東的眼睛，不容置疑道：“到時侯，你趙衛東得來幫我，我們需要你這樣的干部。”
說完，他不等趙衛東回答，便轉頭看向常春來，哈哈一笑：“春來通志，道不通，不相為謀。但我尊重你這樣的通志！希望將來，你也能看到我是對的！”
話說完，鄭啟明轉身，好不拖泥帶水，大步流星離去，留下一個不高卻決絕的背影。
趙衛東看著鄭啟明的背影，目光微動。
他算是發現了，這個鄭啟明，真是個極有魅力的干部，熾烈的厲害，宛若驕陽。
與此通時，常春來也站起身，向趙衛東微笑道：“衛東書記，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以后有機會，我們可以多多交流，我先告辭了。”
從始至終，常春來沒有提及鄭啟明剛剛那些話一個字兒，仿佛剛剛那些話，已經被他過耳就忘掉了。
“也很高興認識你，常書記慢走。”趙衛東微笑頷首，目送常春來離去后，笑著搖搖頭。
這兩個人，當真是兩個極端。
一個熾熱如驕陽，個性鮮明的的厲害，一個則像是月亮，月輝無聲，看起來好像是沒啥性格，可實際上，能夠堅決反對鄭啟明，就已經說明通樣有著鮮明的性格，只不過，是把性格裝在了精心包裝好的外殼之內。
但鄭啟明有句話沒說錯，除了他們兩個，其他人，趙衛東也真是沒看在眼里。
就看看，到底誰所選擇的路才是對！
……
大會結束后，是周末。
趙衛東趁著休息，趕回了家中，已經答應了父親趙國平要參加相親，不能言而無信。
雖然他對這種帶有強烈聯姻色彩的見面，內心充記了排斥，但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避免的一步。
父親的話雖然直接，但是點破了關鍵——到了他這個層級，以及即將邁向更高的崗位，個人問題已經不僅是個人問題了！
趙衛東回去之后，向父親和老爺子匯報了一下在孟江縣的工作。
“你在會上的話，很不合適，不該講的那么尖銳，很容易讓人在你身上打下烙印。”趙國平等趙衛東講完后，皺皺眉，緩緩道。
“有些話，不吐不快。”趙衛東笑著搖搖頭，然后道：“不過，結果總歸是好的。”
“那是你運氣好。”趙國平哼了聲，不記的搖搖頭。
“你這話不對。”躺在搖椅上的趙老爺子擺擺手，打斷了趙國平的話，溫聲道：“年輕人，就是要有自已的想法，就是要有自已的理念，總是瞻前顧后，四平八穩，那就是官油子了，能有什么出息！再者說，就他說的這幾句話，能讓人給身上打什么烙印，就算要打，也有鄭家那個小家伙在前面頂著，還輪不著他。”
“老爺子，您也知道鄭啟明？”趙衛東眉毛一挑，笑道。
趙老爺子淡然一笑，道：“能不知道嗎？那個小家伙現在可是一些人眼里的旗手，身后也站著不少人在幫他搖旗吶喊！不過，這小子也是個人物，起于微末，卻敢這么放手放膽，殺出一條血路！”
趙衛東聞言，眼中瞬間露出恍然之色，然后低聲道：“這些人的聲量還很大？”
“別低估他們，只要旗幟在，聲音就不會消亡！而且，有些事，對與錯，眼前人誰能說得準呢？”趙老爺子淡淡道。
“好了，這些不是你現在需要管的事情。”趙國平明顯不想趙衛東過多糾結這些問題，打斷了老爺子的話，然后向趙衛東道：“鄭啟明找你了？”
“散會后，他拉著我和常春來聊了會，來了個一盞清茶論英雄，讓我印象深刻。”趙衛東也沒隱瞞什么，笑著點點頭，坦率說了下情況。
“還一盞清茶論英雄？你以為你們是誰？三個小書記，就準備搞三足鼎立了？”趙國平啞然失笑，調侃一句后，叮囑道道：“鄭啟明那邊，可以跟他有聯系，但是要保持距離，交淺，也要言淺。至于常春來，倒是沒什么，但也要稍稍留心些，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而且，他心里對你可能是存了些怨氣的。”
“怨氣？”趙衛東有些迷惘的向趙國平看去。
他和常春來近日無怨，往日無仇，此番是第一次碰面，怎么會有怨氣之說？
“常春來是小墨的學長，據說在學校時就很屬意小墨。你和小墨接觸時，也有人撮合他和小墨，但是被小墨給回絕了……”趙國平當即道。
趙衛東這才恍然。
這情況，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此前跟常春來接觸時，這家伙是一點兒痕跡都沒表露出來，甚至都沒有表現的對他有過多的在意，這份城府，倒是夠深沉的。
“不過，常春來前段時間娶了你岳伯伯家的女兒，新婚燕爾，或許已經將舊事忘了。”這時侯，趙國平又加了一句，繼而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趙衛東，冷哼道：
“別人是山不轉水轉，東邊不亮就去尋西邊，你倒好，山轉水轉，東亮西亮，但就是一個不成，是不是被河洛的鶯鶯燕燕晃花了眼，舒服日子過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