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當時的情況,記錄的詳細嗎?”
趙衛東立刻打開筆記本,一邊看,一邊詢問道。
魏海肯定的點點頭,道:“很詳細,包括幾次關鍵會議上大家的發言核心,一些口頭協議的初步內容,還有一些罐頭廠資產的原始數據,還有當時我對一些賬目往來、對吳天良一些營銷方案的具體疑問和依據,都記在上面。”
說到這里,魏海拿起一個筆記本,快速翻了幾頁后,指著其中一段密密麻麻但工整清晰的鋼筆字道:“您看這里,罐頭廠當時有一筆比較大的應收賬款,大概有兩三萬,那個年代,這已經是一筆很大的錢了,對方其實已經還了,但張目上還是壞賬……”
“還有這里,這是第一批攤派銷售的回款流向,我覺得賬目做得太糊涂,不夠細致,沒做好個人和國資的區分。雖說當時約定不干涉經營,可是,在資金上還是要弄清楚才對,……”
趙衛東接過筆記本,仔細翻看著那些年代久遠,卻依舊記錄清晰的記錄,越看越是興奮。
有了這些筆記,調查組的工作方向就有了更加明確的方向,一些看似歷史遺留問題,或許就能從這些蛛絲馬跡中尋找到線索。
“老魏,你這是立了大功??!”趙衛東贊許一聲,看著魏海,眼中滿是贊賞:“這些筆記,太重要了,你這是在給歷史存證?。 ?/p>
“就是習慣罷了?!蔽汉:┖竦匦α诵?,有些不好意思道:“老話說得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工作上的事,白紙黑字記下來,好好想想,分析分析,心里踏實。”
“這個習慣太好了!”趙衛東匆匆翻看幾頁后,珍而重之的合上筆記本,向魏海誠懇道:“老魏,這些筆記,能不能先借給我?我看完之后,交給調查組,讓他們作為參考資料找方向。”
“當然可以。”魏海不假思索的點點頭,道:“這些東西在我這里也就是一堆故紙,能對工作有幫助,那是它們的價值體現?!?/p>
趙衛東小心翼翼將筆記收好,豪情頓生,看向魏海的目光,愈發欣賞。
他這真是撿到寶了,魏海這把鈍刀銹劍,不僅意志堅定,而且自帶彈藥庫,有他入駐孩樂寶水業公司,吳月蓉和東昇集團想要蒙混過關,沒那么容易。
“老魏,孟江縣國資能否保全,孩樂寶水業公司能否走上正軌,就要看你的努力了!老魏,你肩上的擔子很重,但我相信你!”趙衛東用力握住了魏海的手。
魏海感覺著趙衛東大手上傳來的力量和溫暖,心中也涌起一股久違的激動,他挺直腰桿,道:“請趙書記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
這一刻,這把在冷衙門里塵封多載的鈍刀銹劍,終于要出鞘了!
緊跟著,魏海也感慨的看著趙衛東,由衷地說道:“趙書記,不瞞您說,這些年,我看著孩樂寶水業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名氣越來越響,心里是又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咱們孟江縣有個拿得出手的企業,能解決不少就業;害怕的是,這棵大樹,它表面風光,內里卻被某些人當成了自家的錢袋子,一點點掏空!”
“那么大的國資基礎,要是最后只剩個空殼子,吃虧的事國家,也是咱們孟江縣的老百姓!這些年,我也提過這些事,可是,沒人把我的話當回事兒,有時候只能干著急!”
說到這里,魏海情緒有些激動,長嘆一口氣,然后動容的看著趙衛東道:“現在好了,您來了,終于來了個想到這件事情!我應該替所有人,向您說聲謝謝!”
這些話,不是他在吹捧趙衛東,而是肺腑之言。
他不相信,孩樂寶水業公司這么大的問題,這么多年來,那些孟江縣的領導們,北陽市的領導們就沒有發現,可是,卻從沒有一個人提過這件事情。
是他們看不到嗎?絕對不是。
只是他們不想去蹚渾水,給自身惹麻煩罷了。
可是,不惹麻煩,那就是在縱容吳天良和吳月蓉一點點的將孩樂寶水業公司里的國資搬走,尤其是對現在尤為變本加厲蛀空孩樂寶水業公司的吳月蓉而言,估摸著要是再沒人管,孩樂寶水業公司就連這層殼都沒了,全都要改姓吳了。
好在,如今趙衛東出現了,愿意來處理這些事,這讓他如何能不動容激動?
“一起共勉!”趙衛東緊緊握著魏海的手,用力搖了搖頭,但也感覺到了一種沉甸甸的壓力。
正事辦妥,客廳里的輕松氣氛也輕松了不少。
趙衛東跟魏海重新落座后,笑著問道:“老魏,剛剛那個小家伙,年紀不大,原則性很強,像你!我看他年紀不大,你這是老來得子啊?”
“書記您謬贊了?!碧岬絻鹤?,魏海臉上的神色立刻變得柔和起來,臉上露出濃濃的慈愛,然后溫聲道:“張昊不是我親生的,是我和我愛人領養的?!?/p>
“哦?”趙衛東有些意外。
魏海解釋道:“前些年,我在鄉里任職,有個幫扶的家庭,遇到的這孩子,他那時候才五六歲,瘦瘦小小的,父母意外沒了,家里只有個奶奶,后來奶奶也去世了,他沒別的親人,我看他投緣,加上自已也沒孩子,就辦了手續,領養了他。不過,吃誰家的飯,像誰家的人,這臭小子,是跟我一樣,有點犟脾氣,認死理,剛剛一直攔著您,讓您見笑了?!?/p>
“原來如此!孩子教的很好,原則性強是好事!”趙衛東心中肅然起敬。
魏海不止是在官場,在生活中,也絕對都是個值得欽佩的人。
又聊了片刻后,趙衛東告辭離去。
魏海一家三口本要送趙衛東下樓,但被他攔住了,獨自離去。
“敗也趙書記,成也趙書記,人生吶,真是個輪回!”魏妻關上門后,看著魏海在燈光下那明顯有些激動的神情,感慨一句后,笑著輕嗔道:“仕途有轉機了,也別拼著命的干,要愛惜身體?!?/p>
“不拼命不行??!”魏海笑著搖搖頭,道:“老話怎么說的來著,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呸呸呸,瞎說什么呢?!蔽浩蘖⒖踢藥卓?。
這時候,張昊忽然如發現了什么,指著門口道:“爸,他把牛奶又拎走了。”
“哈哈哈……”魏海知曉這是趙衛東不愿壞了他的規矩,要讓他繼續保持不敗金身,便伸手揉了揉張昊硬糙的頭發,臉上露出這些年來罕見的舒心笑容:“拎走了好!拎走了好啊!這說明,來的不是書記,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