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定、程序、證據！】
孫永年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在支持楊思誠和趙衛東，可實際上，誰能聽不出來，這是在給楊思誠和趙衛東劃紅線。
但是，這番包裹在規則內的話，也讓人挑不出一分一毫的毛病。
“好的，孫書記，縣紀委一定扛起責任，切實把工作做實做深做細！”楊思誠立刻點頭，和趙衛東交換了一下目光。
雖然他們知道孫永年的心思，但是，他們的目的其實也已經達成了，他們所要的，就是要迫使孫永年做出表態，對下一步的調查進行支持。
孫永年微微頷首，然后轉移話題，向朱宇飛道：“朱縣長，南李鄉那邊的善后工作，縣政府也要扛起責任，盡快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安撫好群眾和客商的情緒。”
朱宇飛立刻點頭稱是。
“好，散會！”
孫永年一擺手，宣布會議結束，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雖然控制住了局面，可是，他的臉色還是有些陰沉。
他也知道，趙衛東和楊思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就是要讓他做出表態，支持調查。
局面，還是存在有不可控的風險，這與他的計劃是不相符的。
縣委委員們見狀，紛紛開始收拾東西離開。
但每個人的心中都起了波瀾，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感。
孫永年、朱宇飛、孟云，趙衛東、楊思誠，這雙方之間的無形裂痕已經是越來越清晰可見，之后必然會有越來越多的摩擦和碰撞。
而這，還只是南李鄉的問題，李嘉禾案這個讓人諱莫如深的大頭，還在后面呢。
朱宇飛快速收拾文件，就想要邁步離開會議室。
“朱縣長，稍等，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跟你商量。”但可惜，趙衛東卻并沒有給朱宇飛這個機會，而是面帶笑容，開口叫住了他。
朱宇飛尷尬的笑了笑，只能放慢了腳步。
趙衛東快步走過去，做了個請的動作，便帶著朱宇飛去了他的辦公室。
進入辦公室后，趙衛東便一言不發，只是似笑非笑的盯著朱宇飛。
那目光，看的朱宇飛滿臉尷尬，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半路分流，向孫永年妥協，這件事情上，他確實是對不住趙衛東。
“朱縣長，我最近看到兩句話，覺得頗有道理，送給你。百計用心終上錯，一場大夢到頭空。何如及早回頭看，松柏青青耐歲寒。”趙衛東盯著朱宇飛看了良久后，平和笑道。
此前的合作，以及余小蔚對周洪的評價，讓他意識到，朱宇飛的本質上還是好的，有些事情，可能是身不由已，沒能守住本心，不得已之下做出的妥協。
說老實話，他不希望朱宇飛深陷迷途，越陷越深，直至無法抽身。
但是，他能提醒一句，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朱宇飛還是要執迷不悟，硬是要往泥潭里面走，要陷落進去，那也怨不得任何人。
朱宇飛眼角抽了抽，干笑道：“趙書記學識淵博。”
他是中文碩士，主攻古漢語方向，豈能不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
前一句出自邵庸的詩詞，講的是機關算盡終成空，勸人放下虛妄。
后一句出自明時的醒世詩，以松柏耐寒喻堅守正道，勸人及時改過。
這話放在一處，便是在告訴他，繼續跟孫永年糾纏不清，機關算盡，到頭來也是一場大夢空空，不若及時悔悟改過，堅守正道。
“朱縣長謬贊了。”趙衛東笑了笑，然后便端起了水杯。
朱宇飛焉能不知道端茶送客的道理，干笑兩聲后，便轉身離去。
只是，轉過身時，趙衛東的兩句，還是在朱宇飛的心頭不斷徘徊，久久難以散去，等到上了電梯后，他輕輕嘆息一聲，目光沉沉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他何嘗不知道趙衛東這話的意思，何嘗想要陷入這泥沼之中。
可是，知道又如何？
他的腳上已經沾上了泥巴，妄圖現在把腳拔出來，那就意味著失去所有的一切。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個位置，如何能輕言放棄？
……
縣委書記辦公室內，氣氛凝固。
“領導，楊思誠看來是徹底倒向趙衛東那邊了，這件事，還是得重視起來。”孟云看著孫永年，低低一句后，接著道：“我愛人和他愛人在一個單位，聽說他兒子快高考了，但是成績不太理想，估摸著本科都難上，他愛人急得著急上火，提起來就唉聲嘆氣……”
孫永年聽到這話，目光立刻微微動了動，向孟云微笑道：“大家都是同志，共事了這么多年，老楊堅持原則，但是也不能耽誤了孩子的前途嘛！我記得你家小子之前成績也不太好，是送出去讀書了，上次見，變化很大，也可以給老楊支支招嘛！”
孟云急忙笑著點點頭，諂媚道：“我也是這么想的，也許是墻內開花墻外香，出去了以后，更適應那邊的教學呢？如果老楊的愛人同意，我就把他孩子跟我家那個安排在一個學校，到時候倆人共同努力共同進步，爭取早日學成，回來報效！”
“對，若是出去了，人生地不熟，有個認識的朋友帶著，融入的會更快一些。”孫永年笑呵呵的點點頭，但眼底滿是陰寒。
楊思誠堅持原則，可是，你愛人未必就能堅持！
還有你家那個孩子，有句老話怎么說的來著，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
就讓孟云家的崽子帶著他好好出溜出溜！
……
與此同時，趙衛東辦公室的房門被輕輕敲響，李耀文帶著一個厚厚的文件夾走了進來，神色恭敬的將其放到趙衛東的辦公桌上后，道：“領導，您要的縣委常委成員們的黨建工作手寫學習心得報告，我已經整理好了，請您過目！”
“辛苦了，效率很高。”趙衛東看著李耀文那明顯因為熬夜而變得有些發黑的眼圈，溫和贊許一句后，輕輕翻開文件夾，目光悠悠。
這些墨跡之中，是否會有那封血書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