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紀委書記辦公室。
“趙書記，這次的事情多虧你了，不然的話，只怕案子就要轉到市里，到時候就不可控了。”楊思誠給趙衛東泡了杯茶后，道了聲謝，然后有些憂心忡忡道：“不過，以我對孫永年的了解，他不會善罷甘休的，肯定會讓市里介入調查。”
“介入就介入吧。”趙衛東輕笑著擺擺手，道：“市里介入，未必是壞事。”
楊思誠疑惑向趙衛東望去。
“市紀委要換帥了。中原市榮陽縣的高玉蘭高書記就要升任洛川市紀委書記了，消息這兩天應該就會出來。”趙衛東抿了口茶，淡淡道。
“太好了。”楊思誠聽到這話，臉上瞬間露出狂喜之色，右手握拳，用力砸在左手掌心。
他看過趙衛東的履歷，知曉趙衛東曾給高玉蘭做過秘書。
這個節骨眼上，高玉蘭調任洛川市紀委，明擺著是來給趙衛東充當助力的。
若是高玉蘭擔任市紀委書記的話，那么，孫永年讓市里介入調查，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
“如果市里介入，那就把戰線拖長一些。”趙衛東微笑著繼續安排道：“還有，調查的重點可以借助當初非法拘禁蔣兆業的事情，往縣局那邊貼一些，嘗試一下，看能不能把鄭亮這口不粘鍋踢開，到時候可以推動讓明理同志把全面工作主持起來。”
“好，沒問題。”楊思誠立刻點頭稱是。
鄭亮這口不粘鍋是在其位不謀其政，偏偏縣公安局又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無論是批捕，還是查案，很多事情都要縣局這邊發力才能強力推進，讓這口不粘鍋待在局長的位置上，許多事情都不能很好的推進，將其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
“無論怎樣，拿下侯德勇都是一個好的開始。”趙衛東微笑一聲，然后繼續道：“但是，侯德勇也能看做是西欒縣干部，尤其是孫永年選用之人的一個縮影了！一個前心腹大秘，一個農業局長，身家就豐厚至此，其他人又會如何？”
話說到最后時，趙衛東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拿下侯德勇，將案子變成鐵案，這是件好事，可是，趙衛東的心里總是沉甸甸的。
侯德勇的情況太嚴重了。
而更讓他不安的是，侯德勇只是個例，還是普遍現象？
侯德勇的位置還不是那么關鍵，那些關鍵位置的人又是如何？
今天張語涵直播搜檢的時候，他的余光一直在關注著不少人的表情，有些人是真震驚，但也有如孟云這樣的人，只是短暫的驚愕而已，而且這些驚愕都體現在侯德勇的那些狂妄無比的擺拍照片上。
是孟云這些人真的視金錢如糞土？
還是在這些人眼里，侯德勇的這點兒家當算不上什么？
趙衛東當然希望是前者，可他也心知肚明，前者的概率渺茫的微乎其微。
西欒縣的情況很嚴重，必須要來上一場轟轟烈烈的刮骨療毒。
只有把農瘡全都割下來，才有希望輕裝上陣。
楊思誠的神情也是分外凝重，心中的喜意被沖散了不少。
他知道，趙衛東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在闡述一個客觀事實。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趙衛東笑了笑，向楊思誠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總有做成的一天！”
楊思誠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相信趙衛東的話。
因為，這陰沉沉的天幕，如今已經被趙衛東帶著他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相信，不止是他看到了天光，西欒縣那些真想要做事，立場堅定的干部們也看到了曙光，也許現在還勢單力薄，可未來，必然會成為絕大多數。
……
與此同時，縣委書記辦公室。
辦公室內的氣氛，比剛剛在留置室時還要更加低沉壓抑。
孟云站在孫永年的辦公桌的對面，幾次想要為今天的失誤解釋兩句，也想問一問孫永年，以后的事情該怎么辦，可是，當看到孫永年那靠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眉宇間擰成了個川字的陰沉面龐，話還是咽回了肚子。
他知道，孫永年此刻正在氣頭上，萬一一句話不對，就要觸及霉頭。
可是，他心中也是真的不安。
侯德勇這么快就被辦成了鐵案，完完全全的打亂了節奏，讓他有一種唇亡齒寒的感覺，尤其是侯德勇今天那失控的凄慘模樣，更是叫人心底直冒冷氣。
而且，他更清楚，侯德勇是垮了，可是，風暴并未平息，一切還在醞釀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場風暴就會掀起一場新的洶涌波瀾，等到那時，誰也不知道會有幾個人如侯德勇般，被風暴扯成碎片，卷入水底深處。
他更不知道，在侯德勇之后的那個人，會不會是他。
就在這時，孫永年忽然睜開了眼睛。
緊跟著，孫永年便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仰起頭咕咚咕咚的灌了起來，只是短短片刻的功夫，幾乎大半瓶礦泉水就被灌進了肚子里。
大半瓶水下肚，孫永年才覺得心頭的燥熱和翻騰的不安才被緩緩壓了下去，才把剛剛一直重復不斷在腦海中翻騰盤旋的有關侯德勇失態的那些畫面摒除。
孟云目瞪口呆的錯愕看著這一幕，眼角劇烈抽搐，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他知道，這無聲的畫面，傳遞出的信息比侯德勇展現出暴怒如雷的一面還要讓人心悸。
因為這樣的情況說明——
孫永年也慌了！
但不難理解，畢竟，進去的人那可是侯德勇啊！
“記住，以后少說話，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不要輕易動手做事。還有，管好手底下的人，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能再出錯了。”孫永年放下水瓶后，望著孟云，淡漠一句。
孟云慌忙點頭哈腰的恭敬稱是。
孫永年擺了擺手，孟云慌忙離開了辦公室。
“混賬！廢物！”孫永年目送孟云離開后，五指猛地用力，將礦泉水瓶都捏的扭曲變形，咬牙切齒幾聲后，拿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低聲道：“領導，對不起，我有負您的信任，用錯了人，我請求市里介入相關調查，確保調查不被有心人刻意擴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