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記，先別送我回去，讓我吹吹風吧……”
白燕妮祈求的看著趙衛東，低喃道。
趙衛東點點頭，找了條寬敞的路，驅車向前開去。
他知道，白燕妮現在需要自由，需要透透風，需要感受久違的自由。
車子平穩的駛出了城區，向著城郊的一處盤山公路開去，城市的燈火被拋遠，只剩下了車子的燈光照亮這群巒中的靜謐夜晚。
副駕駛座上，白燕妮蜷縮著身體，怔怔的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模糊樹影。
她不再哭泣，而是將手從車窗伸出去，閉上眼，感受著夜風撲面而來，想要讓清冷的夜風吹走她心中積壓的那些絕望、惆悵和憤怒。
【嗡嗡……嗡嗡……】
而在這時，趙衛東的手機也劇烈的震動起來，是孫永年的電話。
侯德勇被批捕，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會逃離孫永年的耳朵。
只怕，不止是孫永年，整個西欒縣官場，現在都已經吵鬧得沸反盈天。
趙衛東目光動了動后，見車子已經開到了山巔的位置，便停下了車子，然后按下了接聽鍵，道：“孫書記，有什么指示？”
“衛東書記說笑了，當著那么多群眾的面批捕侯德勇這么大的事，你連個氣兒都不通，讓我跟市里打聲招呼，這么悄無聲息的就給辦了，我哪里敢對你有什么指示，應該是你指示我才對！”孫永年冷漠的語調聲瞬間傳來。
白燕妮的身體瞬間顫抖了一下。
如果說，侯德勇是惡魔，那么，孫永年就是藏在惡魔之后的更恐怖存在。
“孫書記你說笑了，不是我要當著那么多群眾的面批捕侯德勇，而是侯德勇要往我的頭上扣屎盆子，甚至在我戳穿他的陰謀詭計之后，還妄圖潛逃，我不得已之下才將其當眾攔阻，聯系紀委的同志處理。”趙衛東平靜的笑了笑，繼續道：
“而且，這事兒也不是我辦的，是縣紀委辦理的！還有，我得糾正您一下，這也不是批捕，而是留置！縣紀委的工作，也是合法合規，侯德勇不是縣委委員，也不是縣委農辦主任，并不屬于縣委直接管理的干部，無需跟縣委匯報，也無需請求市里準許吧？”
一聲落下，孫永年立刻沉默了下來，眼神中滿是寒意，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他知道，趙衛東沒說錯。
縣紀委留置侯德勇，走的程序合法合理合規，沒有問題。
他一上來想要用這種先聲奪人的方式，來給趙衛東造成壓力的手段，是白費了。
“再說了，我不通知您，這也怕您為難，怕您心里不好受不是……”緊跟著，趙衛東笑呵呵一聲，繼續道：“揮淚斬馬謖，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雖然侯德勇有不少問題，而且都很嚴重，可是，無論怎么說，都是服務過您一場不是。”
“亂講，我有什么左右為難，有什么心里不好受的？”孫永年豈會容許趙衛東將這么大一頂帽子扣在他的頭上，不假思索的便沉聲給予了反駁。
“不好意思，那是我多慮了。”趙衛東呵呵笑了兩聲，然后佯做一臉疑惑的樣子道：“那您給我打這個電話的意思是？”
孫永年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是啊，如果他不左右為難，沒有不好受，那么，打電話劈頭蓋臉說這一通是干什么。
一旁的白燕妮聽著趙衛東將孫永年懟地啞口無言，而且還是以這種戲謔的方式，不由得心中一陣開懷，忍不住掩嘴輕笑。
趙衛東看著白燕妮臉上的笑容，目光不由得微滯。
這一刻的白燕妮，嬌艷萬分，那笑容，不是此前在招待所時應付的笑，而是發自肺腑的真誠笑容。
而在這一瞬間，趙衛東覺得，他在白燕妮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白潔瓊的影子。
“衛東同志，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況？”這時候，孫永年向趙衛東沉聲詢問道。
趙衛東回過神來，聳了聳肩，笑道：“孫書記，看您這話問的，我哪知道是什么情況啊，說實話，我還想問您呢，怎么侯德勇會干出這么多錯事卻一直沒事！要不，您問問他？他干的壞事兒，這么愧對您的信任和栽培，肯定是門清，您一問，保準什么都說了。”
【這混蛋！】
孫永年聽著這一言一句，明知道趙衛東是在惡心他，是故意不想跟他說這些事情，已經恨得牙根都在癢癢，可是卻無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侯德勇的這個情況，讓他是徹徹底底的陷入了被動之中。
他打這個電話，其實是希望跟趙衛東和談，看是否有可能把侯德勇撈出來。
但現在看來，他是癡心妄想了，趙衛東沒打算放過侯德勇。
“知道了。”孫永年漠然一句，然后便掛斷了電話。
“老混蛋，惡心的就是你……”趙衛東將手機扔下后，冷聲道：“早晚收拾了你！”
雖然說，他不知道孫永年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可是，無論是從這家伙對待白燕妮這件事情的態度上，還是從侯德勇干出的這些腌臜事來看，都絕不是什么好東西。
道不同不相為謀。
更別說，他們是敵非友。
趙衛東吃飽了撐的，才會給孫永年好臉色看。
別人噤若寒蟬的上下級觀念，在他這里，還真的是沒有那么強。
若非如此的話，當初在中原市的時候，他就不可能將兩任市長斬落馬下！
“趙書記，謝謝你。”
這時候，白燕妮也向趙衛東柔聲道謝。
“不用，收拾這種垃圾，應有之義！”趙衛東擺擺手，笑著一句后，望著白燕妮的雙眼，微笑道：“燕妮所長，剛剛看到你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你以后，應該多這樣笑笑。”
白燕妮眼神有些慌亂，輕輕點點頭。
“下去喊兩嗓子吧，把你心中的不快都喊出去，以后，就是新的日子了！這荒山野嶺的，也不用擔心會有人說你擾民！”緊跟著，趙衛東下巴向著窗外挑了挑，微笑道。
白燕妮聽到這話，目光動了動，然后推門下車，望著遠處漆黑夜幕下的群巒，放聲呼喊起來，要將心中的情緒全都宣泄出來。
趙衛東看著白燕妮的樣子，聽著她的呼喊聲，心中輕輕嘆息。
他知道，事情雖然結束了，但是，白燕妮的心中還是藏著諸多沉重的黑暗，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從其中走出，或許，此生都再難走出。
這個女人，受到了太多傷害。
這時候，毫無征兆的，豆大的雨點忽然傾盆而降，砸落了下來，發出噼里啪啦的密集聲響，瞬間連綿成片，車燈照耀下，天地間仿佛是掛上了一道巨大的雨簾，白茫茫一片。
趙衛東慌忙帶著白燕妮跑回了車上，就這么短暫的功夫，倆人都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相視一眼后，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候，狹小的空間里，水落在地面帶起的微微溫熱地氣，身上的體溫和淡淡的橙花香氣倏然交融在一起，尤其是四目交集，倏然間，一種難以名狀的私密和讓人心神不寧的氛圍，忽然間，在車廂內的兩人間悄然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