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榮車子開進小區，七扭八轉才找到個停車位。
這小區位置有點偏，不算高檔，配套設施自然也不夠完善，停車位不多，先到先得。
她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從包里拿出那個小紅本子，打開看，上面是她的單人照，對著鏡頭，表情嚴肅又認真。
其實她是想笑一笑的，最起碼表現的高興一些，給自己撐撐場面。
但沒笑出來，最后也只能保證沒喪著臉。
旁邊有小孩子打打鬧鬧的經過，母親手里拎著菜，大著嗓門，讓他跑慢點，別撞到人。
蘇文榮一下子回過神來，緩了兩口氣，推門下車，去后備箱把自己的東西拎出來。
之前已經搬的差不多了，如今只有一個行李箱，這里邊裝的是珠寶首飾。
原來挺多的，前段時間把值錢的都賣了，剩下這一點都是她原本想淘汰下來的。
她拖著行李箱上樓，一開門就聞到了飯菜香，沈繼良正在廚房做飯。
聽到聲音，他回頭看過來，“回來了，去歇一會兒，馬上能吃飯了。”
蘇文榮把行李箱立在旁邊，看著廚房里的男人。
以往這個時候她會覺得很溫馨知足，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態有變化，只剩下煩躁。
她等了一會回了房間，換身衣服出來，沈繼良已經把菜盛出來了。
他把圍裙摘了，過來問蘇文榮，“離婚證到手了？”
蘇文榮把小紅本遞給他，“離了。”
沈繼良接過去打開，然后笑了，一把抱住她，“太好了，我終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然后他又問，“那我們倆的事兒什么時候定下來？”
關于他們倆的事情，之前沈繼良跟她談過無數次，內容差不多，說的都是等她和謝疏風離了婚，他們倆就去領證，從此合法。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就想娶她，結果走了岔路，現在好不容易回到原點，想趕緊把這件事落實。
那時她非自由身，聽到這話覺得挺甜蜜又著急，也想趕緊離婚跟他重組家庭。
只是現在人身自由了，聽到這話居然沒感覺了。
她說，“先等等，剛離婚，怎么也得緩一段時間，要不然讓別人知道太難看了。”
沈繼良盯著她看了幾秒，面上的笑意雖淡了淡，但說出口的話依舊是溫和的，“也是，那就過段時間再說。”
他拉著蘇文榮去餐桌那邊坐下，“今天做的都是你愛吃的，快來吃飯吧。”
桌上不只有菜，還開了瓶酒，兩邊各放了個杯子。
沈繼良給他們倆各倒一杯，端起杯子對著她，“祝我們倆以后都安安穩穩，再不分開。”
蘇文榮跟他碰了一下，一仰頭都干了。
杯子放下后她說，“安安今天出院了，我晚一點得去看他。”
沈繼良并不意外，“應該的。”
他說，“我跟你一起去。”
蘇文榮條件反射的拒絕，“你別去，你不方便。”
感覺到自己語氣的生硬，她馬上又說，“我才跟他爸離婚，就帶著你登門，到底是不好看。”
沈繼良也沒生氣，只是柔聲說，“我不進門，我就在小區外面等你，你看完他，我們出去逛逛，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出過門了。”
他說，“不去市區，只隨便找個公園走走，每天這么悶在家里，心情都不好了。”
因為剛剛態度不好，蘇文榮心中有愧，聽他這么說，就沒再拒絕。
接下來兩人沉默的吃完了飯，沈繼良收拾的餐桌，等著從廚房出來，蘇文榮已經回房間躺著了。
他也回了臥室，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才上去，躺到蘇文榮旁邊，伸手摟著她，猶豫幾秒后開口問，“阿榮，你是不是后悔了？”
這話像是把蘇文榮給燙到了，她趕緊翻身過來抱著他，“胡說什么。”
她說，“你不要亂想，我但凡后悔了，中間早就掉頭了，已經走到這一步我肯定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的。”
沈繼良抱緊她，“那你為什么不開心？”
不開心嗎？
蘇文榮仔細的想了想，確實是有。
她也說不上什么原因，可能是真走到了離婚這一步，發現日子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心里多少有點落差。
沒離婚的時候受不了謝疏風，想的都是離了婚跟沈繼良在一起，倆人甜甜蜜蜜，把過往那些年缺失的都補回來。
可是剛剛開車回來，繞了好久才找到停車位，周圍停著好幾輛破舊的車，停的不規范，周圍空位留的不多，倒車進去的時候突然就覺得有點暴躁。
之后坐在車里，看著買菜的女人帶著調皮的孩子回來。
女人未施脂粉不修邊幅，穿著拖鞋，大著嗓門。
她有那么一瞬，覺得以后的日子似乎也要慢慢融于她們了。
不應該的，即便失去了最大的經濟靠山，她也不應該過這樣的日子。
蘇文榮抬頭看沈繼良，“我們什么時候離開江城？”
沈繼良被她問一愣，“你著急走嗎？”
他說，“我以為你會想跟阿宴和阿則多相處一段時間。”
說到這里，沈繼良嘆了口氣，“我們這一走，下一次就指不定什么時候回來，你還有孫子和孫女，我怕你離開后想念他們。”
蘇文榮把頭埋在他懷里，“以后給他們打電話發視頻就行，也不是見不到面。”
她又說，“只要我們倆好好的就行。”
沈繼良一下一下的順著她的背，帶點安撫的意思，“那我計劃計劃。”
之前倆人也是有談過的，想找個沿海的城市，氣候宜人，就當做養老了。
倆人都不年輕，所剩的時間不多，沖破萬難爭取到的機會，剩下的時間自然要好好享受。
蘇文榮沒說話，就這么抱著他。
她心底有些說不清的焦躁，不愿意再開口，索性直接閉眼，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沈繼良沒睡，只等著她睡安穩，他翻身下床，放輕了聲音出去。
到客廳里，他拿出手機，猶豫幾秒鐘后還是撥了出去。
想了好一會對面才接，聲音淡淡的，“喂。”
沈繼良的語氣倒是不錯，“清清啊，是我。”
“我知道。”沈念清問，“怎么了？有事兒嗎？”
她說，“我這邊挺忙的，有事說事。”
沈繼良深呼吸一口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跟你榮姨可能要離開江城了，下次回來指不定是什么時候了，爸想跟你見一面。”
“哦。”沈念清只給了這么一個字的回應，表示知道了，沒說要不要見面。
沈繼良只能追著問，“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啊，咱倆都好長時間沒見了。”
這話不是客套話，確實很久沒見了，上一次他約沈念清見面，委婉的提了一下說自己沒什么錢了，都被她媽給要去了，問她手頭寬不寬裕，能不能資助自己一些。
沈念清直接拒絕了，毫不猶豫，一點面子沒給他留。
倆人算不得不歡而散，但確實在那之后再沒碰過面。
如今沈繼良這么說，沈念清就說，“再說吧，不一定什么時候有時間。”
沈繼良抿著唇，自然聽得出她語氣里的不耐煩和敷衍。
他沒辦法再像之前一樣跟她擺當爹的譜，只能好聲好氣的說，“行行行，那你先忙，等你忙完了我們再聊，抽你有空的時候我們見個面，爸挺想你的。”
他這話說完，原本還想再客套兩句，但是不等他再開口，那邊直接把電話掛了。
沈繼良嘆了口氣，放下手機。
蘇文榮這一覺睡的時間并不久，夢里也不安生，夢到了民政局里的場景。
很奇怪，她原本都忘了自己和謝疏風領結婚證時是什么樣了，但是夢里畫面卻全都還原了。
她夢到了他們倆領結婚證當天，她好好打扮了一番，謝疏風似乎也是。
他托了人，沒有排隊，被請進個小房間，填表，提供證件。
有人在旁邊候著，幫忙復印審核。
之后倆人去拍照，攝影師還調侃，說他們倆男才女貌。
估計每一對他都這樣說過，但當時聽他如此說，她還是覺得高興又甜蜜。
她和謝疏風并肩站著，攝影師提醒他們倆靠近一點，她就朝謝疏風身側湊了湊。
謝疏風轉眼看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沒有什么特別甜蜜的片段，但時隔多年突然夢到，她一下子就驚醒了。
心跳砰砰砰，讓她很慌，慌到突然就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