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中年》？”
“好家伙，我很懷疑這個考生的家庭成分啊？這……這好像是一部解放前的內地電影！”
“什么？！！內地的？”
“還是解放前，49年之前的？”
“對，48年拍的，49年上映的，就是他這個第二喜歡的導演導的！”
“……”
無數導師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么古早的一部電影？
直接推進到解放前？
那樣的環境，竟然還能拍電影？
這小子，到底是從哪看到的？
無數人內心中忍不住冒出疑問，而有幾個導師更是看向了這部電影的導演，同樣也是陳愈喜歡的導演之一——桑弧！
“桑弧？”
“噢噢噢，我想起來了，桑導！”
一個導師立馬反應了過來，桑弧這個名字，在圈子里，還是非常出名的。
幾屆金雞獎，他都是評審之一，而且他的資歷，那絕對是華夏電影圈的奠基人之一，哪怕剛剛的謝晶，在他面前都是屬于晚輩中的晚輩。
這個導演，那可是跟上官云珠、阮玲玉、胡蝶那一時期的人物。
華夏30年代影星璀璨時期的大佬。
“跟張愛玲談過戀愛的那個？”
“是的！”
屋子里最年長的一位導師在那笑著：“張愛玲，一直是桑弧老爺子的御用編劇之一，甚至，這部《哀樂中年》，好像也是張愛玲執筆，桑弧的構思！”
“雖然電影上映時，標注的編劇是桑弧，但很多研究張愛玲文學的學者，都判定這部劇的真正編劇，應該是張愛玲！”
“而且有人曾經跟張愛玲求證過，她本人也承認了！”
“啊？”
這部電影還有這樣的一個故事版本呢？
很多導師顯然沒想到，陳愈這填的第二部電影，居然這么有來頭？
張愛玲編劇的電影？
“而且這個陳愈，應該是看過這部電影的，他的這個點評很中肯啊！”
【哀樂中年四個字有千鈞之力，在49年這個歷史節點，桑弧導演描繪了兩種社會風貌，用倫理的解放反映了時代的發展，景深和轉場的技術，都超越了時代，這部電影放到任何時候，它都不會過時，甚至是超前……】
“我都快忘了這部電影的劇情了，但現在有點想起來了，非常超前的臺詞，確實像張愛玲的風格！”
年長的導師笑了笑，看向陳愈的其他問答，卻是越發的滿意。
“這年頭，研究我們華夏內地自己電影的學生，可是不多了！”
“其實寶島，包括香江，很多優質電影的拍攝和剪輯手法，都是由我們內地傳過去的；49年解放后，一大批電影人去了寶島，之后他們拍攝的電影，都是有桑弧這些導演的影子！”
“你看李桉的父親三部曲《推手》、《喜宴》和《飲食男女》，跟桑弧導演的好幾部電影，色彩基調景深轉場等等，都是如出一轍！”
“連演員的調教，三部曲男一號朗雄，都多多少少有《哀樂中年》話劇皇帝石揮老師的影子！”
石揮，同樣是陳愈最喜歡的一名演員。
“李桉肯定沒少研究桑導的作品，但我們自己，卻把自己最優秀的東西……給丟失了啊！”
導演長嘆了一聲。
《推手》，李桉的處女作，一經推出，就席卷了當時寶島的金馬，獲得十項提名。
《喜宴》，那更是獲得了柏林金熊，奧斯卡最佳外語提名！
至于最后的《飲食男女》，同樣是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
但是，如果你看了桑弧的作品后，再去看李桉的，你就會發現，原來李桉早期幾部獲獎的電影，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桑弧的影響。
借鑒的痕跡特別重。
特別是《飲食男女》，在劇本的編排、幾乎跟《哀樂中年》一致，雷同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就連結尾驚掉下巴的神來之筆，都一模一樣。
你能說，李桉沒參考嗎？
也就是現在李桉成為所謂的大師，才沒人去深挖他的過去；桑弧導演死的早，不然早就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陳愈的這份試卷，印象分我給滿分！”
年長的導師直接打起了分數，其他的導師也是搖了搖頭，在這么多分析之后，他們顯然很清楚，眼下這個學生的閱片量，那很有可能，是他們都拍馬趕不上的。
還有他喜歡的演員石揮老師，那更是華夏內地影壇的天縱奇才。
“嗯，印象分我也滿分！”
“理論分我大致看了下，好像也挺高的，就錯了1-2題……”
幾個導師在那議論了開來，而此時這張試卷的主人陳愈，顯然還不知道他剛剛填寫的那張試卷，給了多少導師震撼。
他剛剛走出205考場，就遇到了北電初試和復試的熟人——主考官，王景松。
“考官好！”
陳愈趕忙禮貌的跟王景松打了個招呼，剛準備讓開身子讓他走。
王景松也正準備去監考教室的后場，聽到聲音不由得轉頭，隨后有些笑了：“陳……陳愈，對吧？”
王景松還怕自己認錯了人，再三確認了下。
陳愈立馬笑了：“對對，是我！”
“你這是……”
他指了指考場，有些疑惑道：“遲到了？”
“沒沒，我考完了！”
陳愈趕忙在那解釋道。
“考完了？”
王景松這嚇了一跳的表情可不是裝出來的，他看了眼手表，這不是才考了25分鐘？
看出了王景松臉上的吃驚，陳愈連忙道：“我是提前交卷的！”
“提前這么久……”
提前交卷的學生倒也不是沒有，就是這25分鐘，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都答完了嗎？”
王景松補充了一句。
說實話他對陳愈還挺關注的。
畢竟這個學生的基礎實在是好，充滿靈性，他教了這么多年的表演，說實話還是頭一次見到基礎條件這么出色的學生。
無論是形體、臺詞，還是外型、表演等等，都超出了同齡人許多。
最主要是，他很自然。
什么表演最打動人心？
那絕對不是演出來的，而且一種共情，一種代入，讓人覺得，他不是演得像，而就是應該這樣。
這就是自然流露的演技。
陳愈那段無實物的表演，給王景松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當然還有那首詩朗誦李白的《將進酒》，臺詞的功底和聲音變化，都讓他很是驚喜。
《舌戰群儒》，那就更不用說了。
“答完了，肯定答完了！”
陳愈看得出王景松對自己的關心。
雖說北電同樣有利益糾葛，但學校就是學校，很多老師對學生還是非常照顧的。
不像娛樂圈，太多的利益至上。
象牙塔內，純粹的師生關系在02年還是很正常，北電當然也有。
不然也不會有很多導演，會到母校來挖掘電影需要的新人苗子，這些往往都是院校領導和老師推薦上去的；例如黃小明和陳昆，都是來自于老師的推薦。
在流量還沒流行的當下，啟用新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各大影視學院招募新演員。
因為很多電影電視劇，確實需要16-25歲左右的男生和女生。
“你這速度，可夠快的啊！”
“怎么樣，感覺自己考的！”
王景松閑來也無事，反正監控有其他導師盯著打分；一會兒的會試才是他要負責的重頭戲。
最重要的是，他確實是有話要對陳愈說；既然這邊遇到，倒是正好可以聊聊。
“還行吧！”
陳愈隨意說著，王景松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在那道：“哦，對了，聽說你還考了中戲？”
“……”
看似尋常下意識的一句問話，但陳愈感受的出來，這是王景松很想問他的話。
《卡拉是條狗》的開機新聞，在社會上其實并沒有造成什么動蕩。
很多人看一眼就忘，甚至不會記得陳愈是誰。
但圈子里的人，可都是會人傳人，很快就會都知道；特別是王景松負責藝考，那他周圍人看到這新聞，肯定是要問問他的。
一來二去，他不想知道都難。
甚至，他都已經知道，陳愈演了馮曉剛監制的新片《卡拉是條狗》。
王景松跟馮曉剛私下里其實很熟，之前不僅客串過他的影片，老朋友著名導演黃健新還是馮曉剛《大腕》的監制。
“哈哈，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同時考中戲和北電很正常，基本上大多數藝考生，都是同時考的！”
王景松話雖這么說。
但事實上，其他人正常，陳愈這就不正常了。
只因他發揮的，實在太好。
好到王景松都起了愛才之心，想要把陳愈給招到北電的表演系。
“對，我兩個學校都報了！”
“想好考哪個了嗎？”
王景松眼神有些諱莫如深的看著陳愈，陳愈搖了搖頭：“沒有，三試都不一定能過……”
“……”
王景松玩味的看著陳愈，這小子，倒是圓滑。
玩我吶，點我是吧？
我就是主考官，你能不能過我還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都知道！
“那要是三試都過了呢？”
王景松嘿嘿一笑，不過倒也沒逼迫陳愈立馬表態：“我可是聽說，馮導新片的角色，是中戲推薦給你的？”
我靠！
這圈子還有什么秘密可言嗎？
陳愈是真的有些服了，只好苦笑道：“確實，是常麗老師給我的這次機會！”
“常麗老師啊……”
王景松當然知道她，圈子里也算是他的前輩。
“說明你確實是入了她的眼了，好好演吧，路導的片子，不出意外，是可以拿獎的！”
王景松這句話的潛臺詞很多，陳愈當然是可以明白的。
如果演得好，要是電影節拿個最佳新人的話，那絕對是一種很鮮明的履歷。
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最佳新人獎，但每一屆金雞、金像或者說金馬，最佳新人未來活躍在演藝界的，80%都會成為一線。
這種履歷的最大好處，就是很多導演拍電影的時候，沒有演員可用，那他們都會第一時間，會翻閱歷屆獲獎者的資料。
畢竟，最佳新人已經足以說明，他的演技是得到大眾認可的。
這比大海撈針式的找演員，無疑是好上太多。
“我……我知道，我會好好琢磨這個角色！”
雖然已經拍完了，但不妨礙陳愈這么說。
他也沒有說好好演，而是著手角色；就這幾個字的差別，已經讓王景松有些刮目相看。
這說明，陳愈是真的有在認真考慮他的話。
而不是來一句很敷衍或者很恭維的——嗯，我一定好好演。
好好演，那怎么演呢？
當然是放到角色身上。
這才是關鍵。
“我這也有個機會，你要不要，去試試？”
王景松突然殺了個回馬槍，于不動聲色中，直接爆出了驚雷。
“……”
陳愈抬起頭，他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己現在……這么吃香了？
兩個考官都爭相搶著要？
北電和中戲有這樣的傳統和先例嗎？
“現在先不急著回答我，準備考試！”
“三試完，告訴我答案！”
啪嗒！
王景松重重的拍了下陳愈的肩膀，而后走開了。
只留下陳愈，在風中有些凌亂……這尼瑪搞的，有點讓他猝不及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