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東風貨車,正在朝著冰城方向而去。
司機長得有點老毛子,卻滿嘴大碴子味。
在運輸圈,司機外號也叫老毛子。
“哥們,這都快過年了,你們這是去冰城探親呢,還是?”
老毛子司機問著副駕駛老刀,老刀戴著風帽,把帽檐壓著很低,筆直坐在副駕駛,根本沒有搭理司機。
老毛子回頭看了一眼葉建國,他就是好奇。
“安家!”
葉建國淡淡笑了起來,這輛卡車,是葉建國雇來的。葉建國現在有錢了,木蘭縣就是沒出租轎車,不然的話,葉建國肯定弄輛轎車,讓孩子體驗一把。
“安家?”
“這啥意思?”
老毛子傻乎乎問著,這馬上要過年了,去冰城安家?
零下三十多度,哪有年前安家的?
“我家在冰城!”
葉建國順口回答,這讓葉小玲緊張抓住爸爸的手。葉小玲覺得,自己的家,應該在木蘭縣。
跟孫奶奶和趙阿姨在一起,真有家的感覺。
“原來在冰城!”
“冰城現在老好了!”
“你是道內還是道外?”
老毛子對冰城很熟悉,道內、道外、太平、南崗說得一溜溜的。
“師傅,你這駕駛證怎么辦的?”
葉建國突然想到什么,詢問老毛子駕駛證?
“這是我當兵弄的?!?/p>
“這玩意,沒有單位,沒辦法考?!?/p>
“現在考駕照,還得學汽修知識?!?/p>
“你們弄不了!”
老毛子直接回答,葉建國也順勢抽出一根煙,遞給老毛子。
“謝謝老板!”
“有孩子,我就不抽了?!?/p>
老毛子突然說了這句,這讓葉建國瞳孔一縮,歪著頭看了看女兒。
“沒事,大大,我不怕?!?/p>
葉小玲很懂事,她在村里,經常看人抽煙。沒有任何人,顧及有孩子,就不抽煙了。
真沒想到,老毛子心這么細。
“大大也有女兒!”
老毛子說了一句,下一句,就長嘆一聲。
“可惜,孩子沒了?!?/p>
“嗯?”
葉建國看了過去,老刀也忘了過去。
“五六歲,發了一場高燒,也不懂啊,吃了醫院開的什么藥,過敏就沒了?!?/p>
“我家那口子,想孩子把眼睛都哭瞎了。”
“我沒辦法當兵,就回來了?!?/p>
老毛子把煙夾在耳朵中,咧著嘴笑著。可他說的話,卻讓人悲傷。
“毛哥,還年輕,可以再養一個。”
葉建國拍了拍老毛子肩膀,不知道老毛子姓什么,只稱呼毛哥。
“不了!”
“我就想著,哪天我們走了,就能見到女兒了。”
“人生,就這樣了。”
老毛子的話剛說完,老刀卻低沉道:“再要一個?!?/p>
老毛子一愣,沒想到這沉默的男人,會這么說。
“哈哈!”
葉建國笑了,老毛子也笑了,老刀扯動一下嘴,再次拉動帽檐。
這,或許就是老刀的微笑。
笑聲過后,葉建國跟老毛子聊著更加熱切了。
原來老毛子,真姓毛,叫毛德才,爺爺是老毛子,一直都在鄂倫春族那邊生活。
孩子沒了,老毛子就專門跑運輸了。
他的家,其實就在冰城。
冰城啤酒廠后面家屬樓,這車是報廢車,老毛子走的是私活。
“毛哥,那你會開轎車嗎?”
葉建國知道沒辦法弄駕照,但他還是覺得,應該有一輛自己的車。
“大兄弟,我這貨車都能開,轎車自然沒問題。”
“行,以后我要有車,你幫我開車。”
“哈哈,行!”
老毛子回答很痛快,他也沒當回事。
“秀籠街!”
老刀看著前方,隱約已經能看到冰城了。開了這么久,終于要到冰城,老刀也說出目的地。
“秀籠街?”
“現在是裝飾一條街,那邊曼哈頓商廈,能看到外國人?!?/p>
“你們家在那邊?”
老毛子繼續說著,葉小玲也抬頭看著老爸,自己的家,真的在那邊。
“嗯!”
“我跟你刀大爺,聯系一名掮客?!?/p>
“掮客?”
葉小玲自然不懂掮客,掮客就是后世的中介。這年代也有中介,但老刀聯系是江湖掮客,專門走情報,也倒騰古玩,還有房產。
老刀聯系這名掮客之后,把一些房產信息告訴葉建國。
葉建國選擇秀籠街對面的一座四合院。
這處院落離著中央大街也很近,穿過兩條胡同,就能見到中央大街。
四合院獨門獨院,據說以前是一名當官的產業。
可惜那一家人,都去了南方,最后這房產歸了一名三中老師。
這名老師受西方思想,就想把房子賣了,去西方當一個人上人。
人家的理論,老美的月亮,都比這圓。
沒辦法,改革開放之后,許多人都被西方文化沖擊。
這個時段,就連葉建國都的承認,西方的生活要比國內強得太多。
但要想在西方當人上人,那簡直是做夢。
賣房子的錢,在西方堅持不了多久。
如果這名教師,能堅持20年,就憑借這單獨的四合院,在冰城就能成為千萬富豪。
這要在京城,那就是億萬富豪了。
時代的紅利,這名教師是吃不到了。
葉建國,卻能吃到了。
車子停在秀籠街路口,老刀指了指對面,就看著馬路邊上,蹲著一個人。
這個人身穿兩件軍大衣,嘴里叼著一根三五牌香煙,滿臉絡腮胡,雙手沒戴手套,一邊抽煙,一邊朝另一只手哈氣。
“老板,就是他!”
“冰城掮客,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