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天空城市】4
“n——n——”
風嵐在旁邊被壓的喘不上氣。
她像是一只被放在透明玻璃罐里的小白鼠,一直以為這一方小天地就是全部,有一天外面忙忙碌碌的白大褂突然湊到玻璃罐外面,貼在上面觀察她……
“年……n——”這只殘念最終想起來了。
“年念……”
名字是最短的咒,即使是在睡夢中,當有人清晰的喊出你的名字時,在潛意識的控制下,你也會一瞬間回神注意力集中在這個人身上。
人的注視是有力量的,神的注視更是如此,當神注意到此處,哪怕是無意識的投來目光,這抹殘念也在念出名字的一瞬間——嘭的輕輕炸開。
像一團柔軟的灰色蒲公英,星星點點殘存的念濺在風嵐身上,她瞳孔收縮一剎那。
失去的目標的視線茫然,過了一會兒,天上的呼吸聲恢復,祂又睡去了。
祂做了一場新的夢。
站在原地的風嵐、林神曲、風催雨,轉眼間從小橋上來到一處舊操場上。
天空依舊是冷調的橘紫色,操場上沒有燈,風嵐適應了一會兒,眼睛變圓些許,她身體雖然退到普通人水準,技能沒有被封印,在技能的加持下除了暗了點看操場和白天基本沒什么區別。
紅色的操場經過風吹日曬早已經褪色,好幾個地方還有鼓包凹陷,邊上還有一圈塑膠座位,也同樣褪色,凹陷的座位常年積了水又攢了沙,一層又一層水和沙子糊在座位上,很少有人去坐。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慢吞吞走在操場上,圓寸短發,白色校服,悶著頭轉了一圈又一圈,風嵐看到他手臂上有幾道露出來的淤青。
她和風催雨、林神曲對視一眼,三個人默契地向小男孩靠攏。
三個成年人都比小孩高,小男孩才到三人大腿位置,走的又慢,林神曲正常大步走,很快超過他走到他前面,轉身,紅色發著微光的斗篷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
林神曲就這樣倒著走盯住小男孩,金色的眼睛好似熾熱的太陽,銀白的短發在夜晚也發著柔和的光芒,發光的好像天上的神明。
“你好呀~”
年念撇過視線,沒有看這個突然出現的奇怪存在。
操場的風有點冷,吹的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蒼白,他這次又沒有考好,成績依舊不上不下,是班級的中等生,這樣回去肯定會被媽媽念叨。
風嵐在操場上找到一個舊書包,藍色的,放在操場角落邊,她看了眼依舊慢吞吞走著的小男孩,畢克從她身上溜下去,打開書包,在腦子里告訴她有些什么東西。
【兩只筆,橡皮擦,還有幾張紙,有卷子有書】
【好,你回來】
風嵐看到小男孩走近了,上前兩步,做出要拿他書包的樣子。
年念抿唇,快步走上去撿起自己的書包,他在冷風里打了個哆嗦,也沒看風嵐,背上書包走了。
“他就是■■嗎?誒?■■?■■?”林神曲剛剛逗了半天,小男孩都沒有反應,有些失望開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那個名字。
風嵐沉吟,嘗試小聲開口,“■■。”
她搖搖頭,“不行。”
她甚至不知道那個名字是什么,只是嘗試了‘nian、nian’的發音。
“看來,我們進入更深一層的夢境。”風催雨盯著小男孩離開的背影,“在這個夢里,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所以我們也無法開口。”
夢里想不起來的事情,即使別人如何開口也聽不到。
不等三人多商量,場景又是一變。
他們來到一處小區外面,小區很舊,密密麻麻挨挨擠擠的都是鐵窗,上面牽滿繩子還掛著不少衣服,街道不遠處還有一個鬧哄哄的菜市場,聲音嘈雜,但仔細聽卻又聽不清那里發生什么,之前離開的小男孩正順著馬路往小區里走。
風嵐掃了一眼,小區很亂。
門口的保安亭里面坐著一位打瞌睡的老大爺,進去不遠處第一棟樓房,一樓的門面里面透著燈和繚繞的煙氣,嘩啦嘩啦的麻將聲正從里面傳來,不遠處一個涼亭里,坐著幾名乘涼的老人,渾濁的眼珠看似不清明,卻仔細盯著過路的每一個人。
年念快步走過麻將館,好像里面有什么怪物,又低著頭佝著背走過涼亭,里面說話的幾名老人停了下來,等他走過后,又嘀嘀咕咕,剛好會被他聽見。
“這■■也是可憐……爹是個酒鬼,老媽也爛賭,孩子都這么大了兩個大人還不成熟,難搞哦。”
“哎,這么大了也不會喊人,成天低著個頭陰陰沉沉的,成績也沒我們耀祖好,長的跟他那個小白臉媽一樣,我看他以后長大了也是個爛人。”
“都是大人造的孽哦……”
有人同情,有人尖酸刻薄,有人感慨無奈……
風嵐三人跟在后面,她聽著這些話,眉頭微皺,掃了那幾人一眼,佝僂的姿態,臃腫的身形,面容卻和那些殘念一樣模糊不清,只有一張刻薄的嘴不停張開閉合,面容的方向死死盯著小男孩。
年念木著臉,快步從本就狹窄還被摩托車占據的人行道進入樓梯間。
樓梯也很有年代感,泛黃脫落的墻壁上,到處都是小廣告,開鎖的、下水道疏通的、保潔的、特殊服務的,墻壁,樓梯,天花板上也有。
他沉默走上三樓303,門半開著,一股酒氣從里面傳來,還有男人喝迷糊的嘟囔聲。
今天是爸爸在家。
年念站在門邊兩步的地方,他摸了摸饑餓的肚子,凝神細聽里面的動靜,確認里面的人已經睡著,嘟囔只是無意識的夢話后,才盡量小聲的推開門進去,質量不好的鐵門發出令他心驚的嘎吱聲。
他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客廳里沙發上酒氣熏天的熟睡男人,低矮的玻璃茶幾上堆滿了好幾個小酒瓶子,這種酒味道不好,但是便宜,除此之外,年念失望的只看到了幾枚熄滅的煙頭和吃完的鹽水花生。
男人沒帶什么吃的回來。
冰箱里也沒有剩飯菜,廚房更是空蕩蕩的只剩餓的瘦骨嶙峋的老鼠和蟑螂。
年念小心踮著腳從滿地垃圾里回到儲物間,也是他的小房間,他小心關上門,湊到床底看了看。
“喵嗚~”
一只瘦小的黑貓輕輕叫了一聲,看見是年念,歡快的從床底鉆出來,圍著他腿一邊繞一邊用尾巴勾著他的手。
“咪咪乖。”
年念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黑貓一邊小聲呼嚕一邊抬頭,它的眼睛很好看,是很漂亮的亮金色,只可惜另外一只眼睛是一條丑陋的肉縫,被幾個小區里幾個頑劣的小孩戳瞎了,年念看著,想起在操場見到的奇怪幻覺,那個人有一雙金色的比咪咪更漂亮的眼睛。
他從書包里拿出來半個饅頭,小心掰開喂給咪咪吃。
這是中午他在學校食堂撿的,有的人拿了吃不完,就剩半個扔了,也不臟,剛好可以給咪咪吃。
至于那些人的話,年念睫毛顫了顫,心情有些低落,摸著咪咪并不柔軟的熱乎乎毛發,他又覺得還好。
“嗤——我不是讓你把這個小畜生扔了嗎,怎么還留在家里,怪不得家里聞著總有一股腥臊味兒!”
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年念身后,年念不敢轉身,又不敢不轉身,他身體顫抖著,站起來將炸毛弓身的小貓擋在身后,低著頭,“沒有……沒有養它,是……它進來,順便喂的。”
年念背后的手推著小貓,小貓看著瘦,但很聰明,三兩下跳上年念的床,躍上窗臺,從沒關的窗戶里擠走了。
男人喝了酒,身體反應遲鈍,瞇著眼睛要去打貓,卻被年念擋住,慢了一步,不耐煩的一巴掌揮開他,“別擋道。”
他三兩步來到窗戶前,連貓尾巴都沒有扯到,心氣不順的他回頭,經驗豐富的年念已經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了手掌膝蓋的擦傷,小跑著跑到客廳,只差幾步就能跑出去。
“你今天要是敢跑出去,晚上就別回來了!”
男人大吼一聲,年念腳步沒有遲疑,風一樣推開門沖出去,跑下兩層樓梯,躲在二樓樓梯間聽家里的動靜。
“哐當。”
聽到一聲關門聲,年念松了一口氣,男人只是關了門,并沒有追出來,應該是今天喝醉了沒有力氣。
他手里還捏著一小半剩下的饅頭,是給咪咪吃的。
“太糟糕了!這種人可真是爛啊,比地獄里的魔鬼還要低劣。”林神曲憤憤,他的拳頭好幾次穿過男人的臉,都沒有用。
這是夢境,也是過去的投影。
再次聽到奇怪的幻覺,年念抬起頭,看著陰森恐怖的樓道,又是那個操場的幻覺,他身邊還跟著兩個面色蒼白的高大詭怪。
(夢境的世界是混亂的,在現實里,林神曲的存在感是最低的,夢境剛好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