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樹心】23
士兵的話風嵐聽見了，六奇也聽見了，四周其他排隊的人也聽見了。
排隊的人自然沒什么反應，畢竟誰讓他們不是城里人，這守城的士兵雖然官職小，但卻能夠老老實實卡住他們呢，正所謂小鬼難纏，這些士兵又是最會看碟下菜的，挨上一兩句罵對于那些底層人士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
六奇卻不這樣想。
原本開開心心，眼睛滴溜溜看著玉城的六奇猛一轉頭，臉上不受控制的冒出細碎的毛發，一雙眼睛也變成金色，尖銳的牙齒露了出來，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士兵。
風嵐猛的把住六奇的臉，擋住他臉上的異常，沒讓人看了去，同時輕飄飄看了一眼那個士兵，被風嵐和六奇看著，士兵臉色不變，甚至十分不屑的推搡風嵐和六奇，“交了錢就快走，不走就滾出去！”
說話間，士兵額頭多了一層青黑，隨著他對風嵐的謾罵，臉上的青黑越來越重，隱隱擋住了大半張臉。
不過這可不是風嵐做的，只是她身上功德多，這士兵罵她等于罵大功德者，有損口業，最近幾天一個血光之災是至少的。
六奇聽著那人的輕視，憤怒地扭來扭去掙扎，風嵐只好在他眼皮上抹了一下，讓他看見士兵臉上的青黑，六奇這才笑著回頭，繼續扒著紙驢左看右看。
“無量天尊，人在做，天在看。”風嵐一句，躲過士兵的手，沒防備的士兵本來不會有什么，地上不知道哪里一顆石子讓他腳步踉蹌直接狠狠摔了一跤，摔倒時手里的長槍剛好從他左臉劃到右臉，一道猙獰可怖的傷口貫穿唇部，有鮮血汩汩流下。
“啊……”
“神了！”
“報應這么快？！”
風嵐和六奇沒搭理身后的哀嚎聲和竊竊私語的人群，牽著紙驢噠噠噠進了玉城。
有叮叮叮的綠色車漆電車隨著軌道從六奇眼前駛過，車里亮著有別于燭火的電燈燈光，擦的蹭亮的車窗里，穿著西裝、摸著油光發蠟的眼鏡男，修身旗袍身姿婀娜的美人，梳著辮子抱書的年輕學生、整潔中山裝的中年人、舊時代長衫的讀書人……
電車駛過，后面高樓漏了出來，鱗次櫛比，華麗繁復的洋行尤為顯眼，高大精美的石柱下面，聚集著不少搭著肩布的黃包車車夫，旁邊幾步之遙的地方是一塵不染的玻璃，玻璃里擺著各種昂貴天價的物品，門口黑紅色制服的門衛筆直站立，沉默的好似一具石雕，只會在大門有人進出時才波動一下，抬手開門。
往右邊走是租界，除了高大的洋行酒店，還有各種百貨公司，即使是凌晨，這些招牌也閃爍著耀眼的彩色光芒，吸引著人們進店。
“賣報賣報！新出的報紙！惠城淪陷！腳盆國進軍惠城，葛大帥失蹤！國軍再戰場再失利！”
賣報的小童機靈的穿梭在人群里，高喊著聳人聽聞的標題，只為了賣出手中的報紙。但這些標題的確很吸引人，大部分人都選擇花一兩毛看看報紙上寫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假的？惠城離玉城那么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葛大帥失蹤，他駐扎惠城，不是有好幾萬人馬，這么多都沒撐住？”
“給我一份報紙！”
“小童，給我一份！別擠我！”
“我要一份報紙！”
在嘈雜的奔向報童的人群里，風嵐和六奇逆著人流牽著紙驢走進玉城之中，光影之間，擁擠的人群淪為背景。
“好多人啊！”
六奇扒在紙驢身上，心有余悸，他靈活歸靈活，太小了，在人群里根本擠不開，
“噠、噠、噠。”
一陣有節律的腳步聲從風嵐和六奇身邊走過，風嵐順著腳步聲看了一眼，一個黑皮男人穿著黑色長款風衣帶著遮住大半張臉的帽子擠進人群，氣質冷冽沉穩，在風嵐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鎖定到了風嵐，一雙冷若寒潭又好似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捉住她，不帶絲毫感情量衡一眼后又迅速移開。
“咔噠。”
風嵐聽到了子彈上膛的聲音，她帶著六奇快走兩步擠出人群。
“嘭——”
“啊——死人了！”
“血！好多血！”
“救命！”
槍聲和人群慌亂的尖叫聲一起如同水波一樣在人群中散開，傳遞恐懼情緒。
原本想買報紙而擠擠挨挨的人群瞬間更加努力地，又吃力地朝著遠離槍聲的方向散開，擠擠挨挨所有人都想盡快逃跑的結果就是有不少人在慌亂之中摔倒，被人踩在腳下。
風嵐和六奇站在街旁，她看到那個黑色風衣的男人像是一滴游刃有余的水絲滑擠出人群，壓著帽檐走入某個小巷之中，剛好和匆匆趕來的執法隊錯開身形。
六奇沒注意到這些，他看了眼就不是很感興趣的移開目光，注意力挪到街道上，那些閃亮亮的燈牌，蹭亮的櫥窗，裝飾華美壯麗的羅馬柱，嘟嘟路過的小汽車，這一切，都是過去一百多年沒有的，偏遠小城市也沒有的新鮮事物。
“我也想吃那個！”六奇拉了拉風嵐的袖子，眼神亮晶晶的指著一間寫著英文字母的店面，風嵐順著看了一眼，是一間咖啡屋，里面有不少青春靚麗的學生和異發異眸的洋人。
“不行，我們沒錢。”風嵐隨口敷衍了一句，帶著六奇往一家當鋪走去。
她不能總是拿法術變出來的東西糊弄人吧，去當鋪換點東西好了。
“去去去！哪里來的臭道士！我們這里不收破爛！”
只可惜，衣著簡樸，頭上的簪子還是根榕樹枝身上一點首飾都沒有的風嵐，以及她身邊年紀小小，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值錢物價兒的六奇，當鋪的伙計只是看了一眼，懶洋洋地抬手哄走她們。
風嵐看了這家當鋪一眼，牌匾生灰，店里的椅子窗口也不知道多久沒擦干凈了灰撲撲的，里面的掌柜也半瞇著眼睛打盹，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吝嗇壓價性格還不好的當鋪，東西拿出來還會和你磨蹭半天，她沒看中，拉著六奇走了。
“這個當鋪不行，找個干凈敞亮的。”
“嘿你！怎么說話呢！”看不上的伙計聽到風嵐的話，心里不樂意了，他不愿意接待是一回事，別人看不起自家當鋪又是一回事，但是風嵐并沒有回來和他理論的意思，伙計站在門口喊了好幾句對方也不搭理他，只好氣鼓鼓地回了店里。
“就你那窮酸樣，我就不信真有什么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