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往陳不凡的方向看了眼,見他微微點了一下頭,這才開始跟那大嬸討價還價。
“嬸子也看到了,我們這一路來都沒看幾家,這牙市魚龍混雜的,我也確實不想多呆,我這邊能出八兩,你要是愿意的話,我就將大娘和大叔一并買走,要是不同意我就去別家瞧瞧。”
這兩個人加起來八兩,比剛才那一個七兩要劃算。
相當于花一份錢多帶了個人回家。
那大嬸臉上扯出一絲笑。
“姑娘可真會精打細算,足足壓了我一兩呢。”
一旁的陳不凡開口了,“原本家中父母給的預算就有限,八兩也差不多了,想來大嬸是在這里做長久生意的,將來有需要,我們肯定還來找你。”
那大嬸一聽,這才笑著應了。
“行吧行吧,大嬸年紀大了,說不過你們兄妹倆,我同意了。”她說著,將鐵籠打開,“梁氏,劉石頭,快出來拜見你們的新主子。”
兩人從籠子里出來,朝著陳不凡和知夏跪下就開始磕頭。
“小人見過東家。”
“快起來。”
知夏上前將兩人扶起,給大嬸付了八兩銀子,并拿著買奴才的合約以及兩人的賣身契,就準備領著人去鎮上的衙門備案了。
路過剛才那個中年男人的攤位時,被他抽了一頓的女子突然沖出來抱住了知夏的小腿,她身上的鐵鏈或在半空碰撞或拖在地上摩擦,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金屬聲。
她哭著懇求。
“求求姑娘,將小人一并買回去吧?小人往后必定當牛做馬報答姑娘。”
那男人見狀,掄起鞭子抽在她身上。
“賤人!方才這位姑娘在此處逗留的時候你咋不上前說句好話?現如今人都買好了,你還來求她作甚?多此一舉!”
看眼前這一男一女的穿著,并不像是大戶人家出身,莊戶人家能買一兩個奴才回去,都已經是頂頂了不起的了。
知夏往陳不凡的方向看了眼,顯然,陳不凡是不想讓她多管閑事的。
他在鎮上的日子長,看多了這種情況,倒也沒覺得什么,但知夏不同,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內心里還是看不得男人將這女子被當畜生一樣抽打。
她望著地上的女子,面露為難。
“不是我不愿買你,主要這位大叔剛才開價太高了,我們就是普通的農戶,靠田地為生,家里爹娘賺點銀子也不容易,總得精打細算著過,眼下我們剛買了大娘和大叔,余下的錢也根本不足以將你買下了。”
那中年男人聽著有戲,眼神都亮了,他笑著上前。
“姑娘,價錢咱還能談不是?您這里還余了多少銀子?要是價錢合適,我虧一點也是可以的,就當賣姑娘一個好,往后有需要您還往我這兒來。”
知夏尋思價錢太低他肯定不會同意,陳不凡待會還有他的事情要去做,也不想花太多時間與男人討價還價。
“我只剩五兩了。”
話一出口,地上的女子眼巴巴看向中年男人,這姑娘一看就是和善之人,她期盼著這個中年男人能應下,這樣她也就不用被賣到窯子里去了。
好半晌,中年男人尋思賣到窯子里也就這個價了,倒不如收個早攤,這才不大情愿的點頭說,“行吧,五兩就五兩。”
地上的女子松了口氣,感恩戴德的朝著知夏磕了三個頭。
“多謝東家!多謝東家!”
知夏將她扶起,跟中年男人一通交涉便領著三人隨陳不凡去鎮上的衙門交稅備案了。
事情結束,陳不凡去了碼頭。
知夏帶著幾人回到鋪子的時候,已經是未時。
“爹,我回來了。”
那三人聽見知夏的稱呼,也忙朝著林寄明行了一禮。
“見過老爺。”
林寄明抬頭望去,見女兒領著兩女一男已經到了鋪子門口,望著這幾張陌生的面孔,他有些詫異,不是讓她買倆嗎?咋領了三個人回來?人數不對,回頭媳婦兒那邊要咋交差?
“怎么是三個?”
知夏見鋪子里人有些多,沒打算耽誤他時間解釋。
“這事說來話長,等會打烊回去路上再跟爹說。”
林寄明點頭。
“也行。”
雖說三人來鋪子之前,已經將衣服頭發稍稍整理了一番,但眼下看起來仍舊狼狽。
也就劉石頭穿的像樣點。
梁氏穿的雖是棉衣,但衣服上打滿了補丁。
最后買的那個叫彩云的女子,比梁氏還不如,如今大冷的天,她身上連棉衣都沒一件,衣著單薄不說,還破破爛爛的,露出的皮膚更到處是傷,跟著她從牙市到衙門辦完事再回到鋪子里,瑟縮了一路,看著也著實可憐。
知夏尋思他們杵在外頭不好看,便讓劉石頭先去灶臺幫忙,她則領著梁氏和彩云先往成衣鋪子去了趟,給兩人各買了兩身里衣,一身棉衣,路過藥鋪的時候,還買了一瓶傷藥,尋思等彩云回去將身體清洗干凈之后,再讓梁氏給她抹上。
……
鋪子里,五福望著身旁幫忙的劉石頭,好奇問了嘴。
“石頭叔,我妹妹是從牙市買了三個人嗎?”
劉石頭笑著點頭,“是,小姐心善,見我們幾個可憐,便將我們一起買了。”
五福心里一咯噔,尋思完了,原本娘只讓妹妹買兩個人回去,她先斬后奏買了三個,等回到家肯定又免不了娘一頓責備。
上回先斬后奏買地的事還沒過去多久呢。
咋就這么能折騰呢?
他倒也不是怪妹妹大手大腳,主要娘現如今正在養身體,實在不宜受氣。
且不說買三個人得多花多少銀子,多個人多張嘴吃飯,回頭還得發工錢,這都是開支,家里賺的再多,也得攢著才有錢不是?
他決定了,往后妹妹要去干啥,他得多盯著點。
知夏折騰一番回到鋪子里,林寄明正領著幾人在鋪子里擦洗準備打烊。
眾人一番收拾爬上騾車,劉石頭跟林寄明坐在外邊趕車,梁氏和彩云則坐在了車廂里。
梁氏倒還好,許是到了這把年紀,經歷了太多悲劇,神態看著有些木然。
彩云許是被人販子打怕了,坐在靠近車簾的位置,抱著知夏剛給她買的衣服,畏畏縮縮的縮在角落,眼神里充滿了對于未知的恐懼。
梁氏到底是心善,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嘆了口氣,原本木然的眼神中,閃過同情。
知夏見狀,開口問,“彩云姐,你還有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