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面捅刀子的事知夏沒少聽說，當面造謠的，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她將毛筆擱到一旁，望向程氏。
“阿奶，當著我們的面造謠，你是半點不臉紅啊，又不想給我們大房分一個銅板的家產，又想我娘跟個丫鬟似的伺候你，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還想說點啥，被馬氏抬手制止了。
知夏還小，這種事就不該一個孩子摻和進來，頂撞長輩，傳出去對她名聲也不好。
再過幾年，這丫頭也要議親了呢。
廚房里，趙氏沒作聲。
馬氏雖重禮，卻也不是泥捏的，也好讓程氏知道趙家那邊爹娘的態度，省的她將來又拿著趙家父母做文章。
馬氏皮笑肉不笑，她坐直身子望向程氏。
“玉珍跟寄明說親的時候，我尋思寄明是個有擔當的，親家母在外名聲也不差，就應下了，還教導玉珍成親之后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團結妯娌，這孩子是個實心眼兒，我怎么說，她就怎么做。”
“可我沒想到寄明前往邊關會失去音信五年，沒了男人庇護，玉珍越是聽話，退讓越多，在婆家受的委屈也就越多，這孩子擔心我們當爹娘的操心，從未向家里透露過一星半點，哪怕到如今分了家，也從未在我們面前說過親家母半句不是，反倒是親家母，倒打一耙先告到我們面前來了。”
“我們趙家出來的孩子，沒一個壞心眼兒，寄明還沒音信的時候，玉珍寧愿跟親家母斷親都要帶著幾個孩子分出去，親家母來找我們之前，怎么不先想想，自已對待幾個兒女媳婦，是否公正無私？”
“大家都是有女兒的人，親家母的女兒如今還未出嫁，待她將來嫁去別人家，遇上了你這樣的婆母，親家母可會心疼？”
程氏不語，但臉上的表情顯然已經掛不住了。
本以為馬氏在聽到女兒在婆家作妖的消息之后，會直接將趙氏罵一通。
誰知道，她這次完全不按往常的套路來。
林水生和李氏對視一眼，面上也閃過不自然，尋思趙家莊這兩個老的不是向來喜歡念叨讓大嫂團結妯娌，孝敬婆母嗎？
怎么今天反而說起娘這個當婆母的來了？
這不倒反天罡么？
馬氏嘆了口氣。
“我要是親家母，這樣糟踐別人的女兒，我是沒臉找上門來告狀的，你若不是寄明的母親，今兒我定會指著你的鼻子罵上一通。”
如果女婿真死在戰場上了，今天她是肯定不會留情面的。
可女婿還在，且對女兒和幾個孩子也是真心實意的，將來女兒和他還得好生過日子，就是看在女婿面子上，她也不能在杏花村跟他的親娘鬧的太難看。
聽到馬氏這番話，程氏一張臉快要憋成豬肝色。
如今大房一家確實是出頭了，又是修青磚瓦房又是買騾子的，這樣的家底，放眼整個杏花村，也沒幾戶能比得上。
大房越是出息，她就越悔。
當初就不該眼皮子淺，擔心趙氏從她這里撈官府的補貼銀子，迫不及待就背著她分給了小兒子和女兒。
將銀子多放在手里捂一捂就好了，捂上一個月，大兒就回來了，家里的事有趙氏忙活著，外頭的事有兒子顧著，一家人又可以跟之前一樣，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之前家里的事沒讓李氏管，她還沒覺得，如今才發現，除了能生，家里的事，李氏是一樣都不如趙氏。
水生雖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可也不得不承認，干活方面，他確實是不如大兒。
堆滿了褶子的臉上扯起一絲笑容。
“親家母這話說的，好似我欺負了玉珍似的，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欺負她做什么？”
馬氏伸出自已的手，翻來翻去仔細端詳著。
“這手心是肉手背是皮，肉上還蓋著繭呢，如今寄明和我們家玉珍能干了，你才將他們當成手背的皮手心的繭，他們要是沒了能力，親家母今天恐怕連林家老宅的門檻兒都不會踏進來吧？”
馬氏在兒女面前，不似趙成忠碎嘴。
可這會聽著她滔滔不絕的話，趙成忠都不禁想給她豎一個大拇指。
馬氏的爹，也就是他已故的岳丈，之前在鎮上當過幾年賬房先生，許是幼年受她父親影響，說起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
他嘴雖碎，道理卻從來講不過她。
更別提程氏這個沒啥見識的婦人了。
被馬氏戳穿了目的，程氏顯然也是覺得沒臉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了，可人家說的有理有據的，又是同輩人，她也不好直接撒潑。
但直接走，又顯得太沒面子。
“寄明，你在不在家？親娘來了連杯水都沒有，有你這樣當兒子的嗎？”難堪中，帶著點氣急敗壞。
知夏幽幽的往程氏望去。
“阿奶來的不巧，我爹這會有事出去了，不在家呢。”
程氏立馬將矛頭對準她。
“你也是死的嗎？我可是你們的親阿奶，倒杯水有這么難？”
知夏一臉無辜。
“阿奶忘了嗎？之前那斷親書上，我們兄妹三個也都是摁了手印的，倒水是情分，不倒是本分，再說您今天氣勢洶洶的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誰敢靠近啊。”
還好娘之前有先見之明，不然程氏今天又有話說了。
程氏望著她那一臉得意的模樣，氣的不行。
顫抖著手指向她。
“你們這些小白眼狼！看來從前餓著你們是對的，瞧你們這一個個六親不認的樣子，這些年算是白養你們了。”
趙成忠最看不得自家孩子被欺負。
“親家母莫不是渾了？人都說先有好長輩，才有好晚輩，你都沒好生對待過幾個孩子，還指望他們怎么孝敬你呢？”
程氏沒好氣的杵了杵自已的拐杖。
“我訓我家孫子呢，親家公還是莫要將手伸太長的好。”
趙成忠不過是大房幾個孩子的外孫，他一個當阿公的，有啥權利插手她訓自家孫子？
趙成忠卻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孫子也好，外孫也罷，歸根結底都是我趙家的孩子，親家母愛屋及烏，才會覺得林家二房的孩子是寶，大房的孩子是草，在我心里，只要是我兒女的孩子，那就都是寶，別說你是幾個孩子親阿奶，就是孩子親爹娘這樣罵，那我也是由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