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羨慕她是總司令夫人,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這個家里,在唐軍祥這里,她承受了多少委屈。
出了門是司令夫人,在他心里,她卻連那個女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十多年的夫妻關系,他連和她拍照都嫌麻煩,反而把另一個女人的照片日日夜夜揣在懷里。
她真是受夠了這種憋屈的生活。
看著她沖動離去的背影,唐軍祥心里也不好受。
他甚至都不明白,她到底為什么,非要和一個死人計較,有意義嗎?
罷了,怪自己。
不該如此大意,竟把這些東西帶到家里來了。
他也沒想到,一向是個賢內助的羅秀會突然翻他的包。
向陽農場。
顧辭遠帶著蘇晚棠離開不久,一輛軍用車就開進來。
同樣在那間屋子里面。
剛開始干了沒多少活兒的蘇父又被叫進來時,內心還充滿了忐忑。
最開始來到這個農場,因為成分問題,沒少被思想教育,稍有差錯,動輒打罵。
直到前幾個月,蘇葉去小學當了老師,還是鄭場長子女的老師,他這才被關照了些。
后來蘇葉又嫁了個軍官丈夫,他也跟著水漲船高,不再被人找麻煩。
但他的同伴,還在日夜遭受著折磨,蘇父行事更是不敢有半點偏差。
干不慣繁重的農活,更受不了別人的屈辱,蘇父怕的就是有人找他。
他忐忑的進來,一眼就看到,屋里的人一身軍裝氣勢迫人,竟絲毫不比他的二女婿差。
從背影來看,這道身影并不年輕,但身板依舊挺直,和他佝僂的背脊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不記得他認識部隊的人。
難不成,是因為兩個女兒都嫁了軍官,而作為他們的父親,自己也要被談話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在內心的計劃成功之前,他現在只想夾著尾巴做人。
“你好,請問你是……”
剛從地里回來,手上的泥都沒洗干凈,喉嚨也渴得發干,嘴里的粘液都快起沫了,一開口,更是一口破鑼嗓子般的嗓音。
唐軍祥這才回頭。
等看清他的面容,蘇父瞳孔緊縮,本就站不直的身板,更是在驚嚇中差點跌倒在地上。
“蘇先生,轉眼間,已是多年未見了。”
蘇父沒有急著開口,因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
第一次見唐軍祥時,那時還在戰亂,他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便已經有了尋常人所沒有的氣勢。
梁博和他同行,來家里以部隊的名義尋求幫助,當時與梁家相比,蘇家的目光確實短淺了些,并不看好這些在他們眼中的烏合之眾。
后來之所以能夠同意,是因為棠棠的母親登門,那會兒的她還稚嫩,他也年少,卻一眼萬年,驚艷了歲月。
只是那會兒的梁家,已經把全部的家財都投用于抗戰,父親嫌棄娶她不能為自己帶來利益,所以逼他娶了別人。
“蘇先生,我和梁博的關系你是知道的,雖然他已逝去多年,但我們的情誼卻一直未變,你的小女兒蘇晚棠是梁家如今僅存的血脈,我這趟前來尋你,正是為了此事。”
唐軍祥的話打斷了蘇父的回憶,猶如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他的心頭。
有人愿意幫蘇晚棠,按理說他該高興才對,可蘇父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尤其是,這個愿意幫他的人是唐軍祥。
他很想拒絕。
可如今的他已經不再年輕,更不是當初那個沖動的愣頭小子。
身陷此地,更應權衡利弊。
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資格,更沒有得罪唐軍祥的資格。
心思流轉間,便已計上心頭。
“唐司令的提議我可以答應,但我也有個條件,也希望唐司令能夠答應我這個不情之請。”雖然話沒挑明,但是擺明了,他就是要談條件。
事到如今,他自己已是自身難保,也不期盼能有什么轉變。
但出事的這段時間以來,大女兒蘇葉確實為他犧牲良多,作為父親,他對不起她,如今也該為她好好籌謀。
“我還有個女兒蘇葉,想必唐司令應該已經知道,如今蘇某別無所求,只希望給我這女兒爭取到一個公平的機會,讓她不要因我而受累。”
對于唐軍祥來說,這并不算什么。
可是看他對蘇葉的態度,以及根據自己的調查,他對蘇晚棠所做之事,唐軍祥都覺得心頭難評。
梁云啊梁云,這就是你選擇的男人。
也不知泉下有知,你又可曾后悔?
“你對蘇葉倒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呵!”
唐軍祥甩袖離去后,蘇父緊繃的精神一松,徹底癱軟在地上。
但內心卻有一絲解脫。
葉兒啊,爸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以后的路,就全靠你自己了!
至于晚棠……
他答應過梁云會幫她照顧好孩子,也答應過……
不知想到什么,蘇父面色一沉。
他把蘇晚棠養大,給她十幾年錦衣玉食的生活,就已經是莫大的恩情。
他從來沒有對不起她們母女。
如果有,也是她們對不起他。
蘇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遺憾,梁云為什么不能全身心的愛他。
如果她能愛上他,也不會在生完孩子以后郁郁而終,他們會是一對很愛的夫妻,有梁家做保,蘇家也不會淪落如今這般。
對,他沒錯,錯的明明是他們。
蘇晚棠并不知道唐軍祥和梁家的關系。
就連顧辭遠,也只是以為,唐軍祥對他的培養,是惜才而已。
雖然沒能參加特種選拔,但在幾大軍區聯合比拼中,他卻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一連好多天沒有什么動靜。
蘇晚棠正問顧辭遠,“事情怎么樣了?他不是說,他會主動跟有關部門反應我和梁家的關系嗎,怎么一直都沒有消息?”
“別著急,這不是件小事,就算組織上收到消息,也需要時間調查取證,以免出現錯誤,咱們慢慢等著就是。”
話是這么說,不抱希望的時候還覺得無所謂,一旦有了希望,就感覺多等一刻都是折磨。
沒有人比蘇晚棠更想擺脫眼下的成分問題,這影響的不僅是她自己,還有已經接連受到壓制的顧辭遠。
而中午還在談論著這個話題,下午,顧辭遠就被單獨叫到辦公室去。
由唐軍祥提供的證據更加全面,包括梁家每一個人的參戰信息,以及梁家每一次向部隊捐獻物資的具體數額。
因為近水樓臺先得月,每次都是他和梁博出面運送物資。
由于時期特殊,蘇晚棠成分轉變,也不能大肆宣傳,只是組織上會有一份備案,不會再以此為由讓他們經歷任何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