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頭的是一個穿著赤金紅袍的少年,少年面紅齒白,頭戴金冠,生的俊朗溫潤,玉樹臨風。
此人便是邱家五公子,邱允年。
邱允年近來春風得意,王府圣眷正濃,爹又被封了世子,如今走在外頭,誰人不尊稱他一句五公子?
以前出來玩兒,雖也被不少人捧著,但他知道,這些人私底下沒少嘀咕,說他是二房,還是嫡次子,若不是還沒分家,誰認得他是誰。
哼,現在怕是誰都認得他是誰了。
楚長風笑道:“這位邱五公子的長相,倒像是出自文臣之家。”
“許是兒子像娘吧,不是說,邱家二夫人是名門閨秀,書香世家么。”
宋知意收回目光,把窗戶合上,隔絕了大廳的吵鬧,給楚長風使了個眼色。
楚長風會意,對撫琴吹簫的兩人道:“采薇,杜若是吧,你們倆都過來,給本公子倒酒。”
樂聲停了,沒過一會兒,走廊傳來老鴇的聲音:“云容,還不快出來迎接,邱五公子到了!”
邱允年靦腆一笑,揮手攔了老鴇,只道:“下次我來拜訪,不必叫云容姐姐出來相迎,也不必叫她早早等著,云容姐姐身子弱,叫她多多休息才最要緊。”
瞧瞧,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位世家貴公子啊。
楚長風對宋知意挑了挑眉。
外頭幾人腳步聲漸遠,似乎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開門關門,徹底隔絕了聲音。
宋知意等了一會兒,站起身對楚長風道:“公子,小的想出恭。”
楚長風一臉嫌棄,罵道:“你這小子,都說了來怡紅樓玩,出來之前干什么去了?去去去,別在本公子屋里,滾去外頭去。”
宋知意蔫頭耷腦的出去了,守在門口的香兒立時就道:“公子想要什么,盡管差我去拿。”
“公子不缺什么,我肚子疼,想問問你,三樓這兒有恭房嗎?”
“如此清雅的地方,怎么可能設那種腌臜地?”香兒嗔了她一眼,小手指了指樓下:“到一樓去,樓梯左拐出去。”
宋知意“誒”了聲,立時下了樓。
一樓大堂熱鬧的很,她穿梭在人群中,神態自若,旁人見了,也只當是主家放這個小廝自已下來找樂子,并不會多看兩眼。
樓梯左拐出去,迎面的涼風吹走了身上的脂粉氣,這里屬于后院,來往的大多也像她這般是個小廝打扮,就見前面幾人進了茅廁,對著墻開始侃大山。
“瞧見方才那位五公子沒有,瞧那滿面紅光的,不知道的,以為世子之位繞過他爹和他大哥,落到他身上了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先前他們二房,可是被原先的大房狠狠壓著不敢出頭,現在得了勢了,可不得張狂起來了。”
“這大房二房,不是說都是嫡子嗎,竟也爭的這般厲害?”
“什么嫡子啊,異母的兄弟,放在嫡母名下養的。”
“呦,你怎么知道的這般清楚?”
“嘿嘿,我表妹的丈夫的小姨子的舅舅的女兒,在平北王府當差呢,聽說這位邱五公子,自小受寵,七歲之后才搬到前院讀書,最愛同丫鬟們玩鬧,他屋里那幾個近身伺候的丫鬟,嘖嘖。”
“這般沉迷女色,學問竟也是甲等,難道當真天賦異稟?”
“這誰知道,世家大族,里頭門道多著呢。”
宋知意聽了點八卦,躲到不起眼的柴房后頭,給自已換了一身丫鬟的衣裳,然后一路上了三樓,在樓梯口隱住身形,喊了一聲:
“香兒姐姐,樓下客人太多,孫媽媽喊你下去呢。”
香兒應了一聲,又道:“那你替我守在這兒吧,這屋里是生客,你多注意些,還有,五公子已經來了,莫要慢待了。”
三樓一共四間雅間,另外兩間,如今都還空著,香兒守在三樓,隨時等著客人們的吩咐。
“誒,知道了。”宋知意低著頭貼在墻角,直到香兒下樓。
邱允年的雅間是甲壹,里頭熱鬧的很,男人的戲謔調笑聲,女人的嚶嚶撒嬌聲,以及混在其中極不相稱的琴聲。
“五哥,你說你也真是的,回回要云容姑娘相陪,卻不叫人家近身,只讓人坐那兒彈琴,多無趣啊。”
“得了吧, 你說的這般義正言辭,打量誰不知道你對云容姑娘垂涎已久,五哥是看穿了你,不想叫你小子得逞罷了。”
“云容姑娘國色天香,誰人不想一親芳澤,奈何咱們都沒有五哥這般有臉面,好在五哥大氣,自已吃肉,咱們也能跟著蹭點湯喝。”
眾人皆笑,恭維話不停地往坐在正中間,被兩個美人圍著的邱允年身上。
邱云年把喂到嘴邊的葡萄給吃了,這才笑道:“云容姐姐生性高雅,如天山雪蓮,我可舍不得叫你們這些濁土給污了。
再說了,在這兒的姑娘誰不是花容月貌,你們說這些話,小心她們惱了,到時候甩袖離去,我可不攔著。”
“就是就是。”靠在他身上的綠裙女子笑著指了指方才說話的那位公子,眼波流轉,佯裝嗔道:
“朱公子若只看得見云容姐姐,那下回再想來找妾,妾可就不依了。”
“好綠煙,我錯了。”那人立馬拱手求饒,惹得一片哄笑。
宋知意聽了半晌,也沒聽出個什么來,這個邱允年,似乎與傳聞無甚區別,溫和知理,對女子也柔聲細語,旁人若是鬧的太過,還會出聲制止。
忽地,琴聲停了,有腳步聲靠近門邊,宋知意趕緊站到乙貳門口。
出來的是一個丫鬟,左右探頭瞧了瞧,對著宋知意道:“那邊的丫頭,你先過來。”
宋知意應了一聲,低著頭就跟進了屋。
“你……”那丫鬟有些疑惑:“你是哪個屋里的,瞧著眼生的緊。”
“我是后院的,叫小花,香兒姐姐臨時有事,叫我先守一會兒那屋里的生客。”
“后院兒的?”丫鬟頓時皺眉,嫌棄道:“那你還是出去吧,粗手粗腳的,別驚到客人了。”
“芳兒,怎么了?”
清凌凌的聲音響起,簾子掀起,一位娥眉臻首的美人兒款款而來。
“姑娘。”芳兒解釋:“我瞧著屋里公子們人多,酒水有些供應不上,便想著叫個丫鬟進來幫著溫酒,不過這丫頭是后院的,我怕她不經事,想著重新叫人過來呢。”
“后院的丫頭?”
云容的目光在宋知意身上一掃,泛黃的臉,粗粗的手,確實像是后院的燒火丫頭,便也沒多說,只道:“左右是個溫酒丫頭,別叫她到跟前伺候就得了,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