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戰事塵埃落定,鳳錦盟約堅如磐石,夙砂國內亦是河清海晏。鳳隨歌與付一笑卸下了沉重的軍政負擔,將更多精力投注于兩國商貿往來與……頻繁往來于夙砂與錦繡之間,尤其是那座他們熟悉無比的錦繡皇宮。
他們幾乎成了除帝后及兩位小殿下之外,唯一無需通傳便可直入棲凰宮的人物。宮人們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甚至會在見到他們時,恭敬中帶著幾分熟稔的笑意,道一聲:“王爺安,付將軍安。”
這一日,秋高氣爽,鳳隨歌與付一笑的馬車又一次輕車熟路地駛入了宮門。人還未到棲凰宮,一陣清脆又急切的“噠噠”腳步聲便從宮道那頭傳來,伴隨著一個如同小炮仗般沖過來的寶藍色身影。
“鳳舅舅!付舅母!”
夏時安像只歡快的小豹子,炮彈似的直沖過來,在即將撞上鳳隨歌的前一刻,被后者大笑著彎腰一把撈起,高高舉過頭頂。
“哎喲!我們的小嘉王殿下,幾日不見,又沉了!”鳳隨歌掂了掂懷里的小家伙,俊朗的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寵溺。他今日未著王服,只一身夙砂風格的暗繡云紋錦袍,更顯得身姿挺拔,狂放不羈。
時安摟著鳳隨歌的脖子,興奮得小臉通紅,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閃閃發光:“鳳舅舅!安兒有新木劍!比之前的更長!”他嘰嘰喳喳,迫不及待地分享著自已的“重大進展”,在他小小的世界里,這位能帶他騎馬、給他削木劍、武功好像比父皇還厲害的鳳舅舅,簡直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英雄。
鳳隨歌極其配合地露出驚嘆的表情:“哦?是嗎?快讓舅舅看看,我們安兒是不是已經成了小劍客了?”
付一笑站在一旁,看著夫君與孩子嬉鬧,清冷的面容上也難得地漾開一絲極淡的、卻真實溫暖的笑意。她今日穿著一身利落的騎射服,長發高束,雖已卸下軍職,但那屬于頂尖箭手的氣質依舊如影隨形。
“付舅母。”一個軟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付一笑低頭,只見穿著鵝黃小裙的夏時悠,不知何時已安靜地來到她身邊,正仰著小臉,用那雙酷似鳳戲陽的、清澈沉靜的眼眸望著她。小公主手里,還捏著幾根色彩斑斕的鳥類羽毛,顯然是新得的“寶貝”。
“時悠。”付一笑蹲下身,與小姑娘平視,聲音是她自已都未察覺的柔和,“這些羽毛很漂亮。”
時悠點點頭,將其中一根最長、最鮮艷的翠羽遞給她:“給舅母。可以……做箭羽嗎?”她記得,上次付舅母來看她,給她講過箭矢的構造,說漂亮的羽毛能讓箭飛得更穩。
付一笑微微一怔,接過那根羽毛,冰封般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顆溫暖的石子,漾開圈圈漣漪。她看著小姑娘眼中純粹的期待與一絲對未知領域的好奇,點了點頭:“嗯,可以。時悠想學射箭嗎?”
時悠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落入了星辰,她用力地點頭,小聲卻清晰地說:“想。”
這時,夏靜炎和鳳戲陽也從殿內迎了出來。看到眼前這幕,兩人相視一笑。夏靜炎打趣道:“看來朕這父皇和母后,如今是比不上舅舅舅母吃香了。安兒一見隨歌,眼里就沒別人了。”
鳳戲陽也笑道:“可不是,悠兒平日里最是文靜,也只有見到一笑,才會主動提出想學些‘動’的本事。”
一家人說笑著步入庭院。
時安早已迫不及待地拉著鳳隨歌去展示他的新木劍和新學的“招式”了。鳳隨歌也收起了一國之君的威嚴,完全沉浸在與小外甥的互動中,時而糾正他的姿勢,時而又被他毫無章法卻充滿力量的亂劈逗得哈哈大笑,甚至親自折了根樹枝,陪他“過招”,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
而另一邊,付一笑則帶著時悠,選了個安靜的角落。她沒有拿真正的弓箭,而是尋了根柔韌的細竹條和一根絲線,做了一把最簡單的小弓,又用那些彩羽和削細的竹簽做了幾支無鏃的小箭。
她教時悠如何站立,如何握弓,如何搭箭,如何瞄準。她的講解簡潔而精準,沒有多余的話。時悠學得極其認真,小小的身子繃得筆直,黑亮的眸子緊緊盯著付一笑的每一個動作,然后小心翼翼地模仿。
“手臂要穩,心要靜。”付一笑輕輕調整著時悠的小手,“看著你想射中的那片葉子,想象你的箭已經飛過去了。”
時悠屏住呼吸,努力穩住微微顫抖的小手,然后松開了弓弦。竹箭軟綿綿地飛了出去,歪歪斜斜地落在幾步遠的地上。
小姑娘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付一笑卻摸了摸她的頭,語氣平淡卻帶著鼓勵:“第一次,很好。比舅母第一次強。”
時悠抬起頭,看到付舅母眼中那抹罕見的暖色,小小的失落瞬間被驅散,她又拿起一支箭,更加專注地練習起來。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秋日的陽光下,構成了一幅靜謐而美好的畫面。
夏靜炎和鳳戲陽坐在不遠處的石桌旁,看著庭院中這和諧的兩對。
“看來,安兒這武藝師父,是非皇兄莫屬了。”夏靜炎端起茶杯,語氣帶著欣慰的調侃。
鳳戲陽目光溫柔地追隨著女兒:“悠兒能跟著一笑學些東西,是她的福氣。這孩子心思沉靜,或許真能在射御之道上有所悟。”她頓了頓,看向夏靜炎,“說起來,皇兄和一笑,如今這般常來常往,倒真像是尋常人家的舅舅舅母來串門一般。”
夏靜炎頷首:“如此甚好。他們是朕與你的親人摯友,更是安兒和悠兒的親人。這皇宮,因他們的常伴,多了許多人間的煙火氣與溫情。”
夕陽西下,將庭院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玩得滿頭大汗的時安被鳳隨歌扛在肩上,咯咯笑個不停。時悠也終于成功地將一支小箭射中了不遠處的靶子,雖然力道微弱,但準頭已初現端倪,小姑娘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卻無比滿足的笑容。
晚膳自然是設在棲凰宮,如同每一次他們來時一樣。席間沒有繁瑣的宮廷禮儀,更像是家宴。時安興奮地跟父皇母后講述今天鳳舅舅又教了他什么“絕招”,時悠則小聲地跟付舅母討論著哪種羽毛更適合做箭羽。鳳隨歌與夏靜炎推杯換盞,談論著兩國趣聞與邊境互市的盛況,付一笑雖話不多,但也會在鳳戲陽與她交談時,認真地回應。
燭火溫暖,笑語晏晏。
摯友常伴,兒女繞膝,家國安泰。這大抵便是世間最難能可貴的幸福模樣。對于經歷過生死考驗、看透人心詭譎的他們而言,這份平淡溫馨的日常,遠比任何權力巔峰的風景,更令人心馳神往,也更值得用盡一切去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