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聯手肅清宮闈朝堂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那股鐵血鎮壓帶來的凜冽寒意仍縈繞在錦繡皇都的上空,一封裹著邊境烽火氣息的八百里加急軍報,便如同驚雷般,狠狠劈開了這短暫的平靜。
軍報是深夜送至紫宸殿的。
夏靜炎剛與鳳戲陽議定了幾項關于鼓勵鳳錦商路、減免北境新附之地三年賦稅的細則,殿內燭火溫暖,氣氛寧和。當內侍捧著那封插著三根染血雉羽的羊皮卷,面色倉皇地疾步闖入時,所有的溫馨瞬間凍結。
夏靜炎拆開火漆,目光飛速掃過上面的字跡,俊美無儔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如同覆上了一層寒冰。殿內的氣壓驟然降低,連躍動的燭火都仿佛凝滯了片刻。
鳳戲陽的心也隨之提起,她放下手中的朱筆,輕聲問道:“陛下,出了何事?”
夏靜炎將那份軍報遞給她,聲音冷硬如鐵:“你自已看。”
鳳戲陽接過,指尖觸及那粗糙的、似乎還帶著邊關風沙與血腥氣的羊皮紙,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預感。展開一看,她的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
軍報來自鎮北關守將,字跡潦草,顯是在極度緊急的情況下書寫:
“臣鎮北關守將趙賁頓首泣血急奏:北戎偽王阿史那剡,糾集殘部并裹挾漠北諸小部落,得西狄援兵,合眾二十萬,悍然撕毀和約,大舉南犯!敵勢浩大,兵分兩路,一路由阿史那剡親率,猛攻鎮北關,一路與西狄聯軍,繞道西北,意圖叩擊玉門。鎮北關連日血戰,傷亡慘重,關墻多處破損,箭矢滾木將盡,恐……恐難以久持!玉門守軍亦被牽制,難以馳援。邊境告急!懇請陛下速發援兵,遲則……關破矣!”
二十萬!阿史那剡親征!聯合西狄!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鳳戲陽的心上。她記得清清楚楚,夏靜炎上次北伐,雖重創北戎,逼其簽下城下之盟,但并未能盡全功,阿史那剡帶著部分殘兵敗將逃入了漠北深處。沒想到,他竟如此快就卷土重來,而且顯然是與西狄達成了某種盟約,形成了東西夾擊之勢!
西狄,位于錦繡西北,民風彪悍,騎射精湛,歷來是邊境大患。只是其內部部落紛爭不斷,難以形成合力,才與錦繡維持著表面和平。如今竟與北戎聯手,顯然是看到了錦繡經歷內耗、皇帝新立、根基未穩的可乘之機!
“好一個阿史那剡!好一個西狄!”夏靜炎猛地一拍御案,堅實的紫檀木案幾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朕上次饒他一條狗命,他不知感恩,竟敢聯合西狄崽子,再次犯境!真當朕的刀鋒不利了嗎?!”
他胸中怒火翻騰,不僅因為邊境被犯,更因為這種被背叛、被輕視的暴怒。他想起之前肅清景太后舊部時查出的,那些蠢蠢欲動的殘余勢力與北戎的暗中勾連,只怕阿史那剡此次敢如此肆無忌憚,也與這些內賊傳遞的情報脫不開干系!
“阿炎,”鳳戲陽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將軍報輕輕放回案上,聲音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軍情緊急,鎮北關危在旦夕。玉門若被叩開,西北門戶洞開,后果不堪設想。必須立刻派兵馳援。”
夏靜炎轉過身,看向她。燭光下,她臉色雖白,但眼神卻堅定無比,沒有尋常女子聽到戰事時的驚慌失措,只有與他同擔風雨的沉靜與決斷。他心中的暴怒奇異地被撫平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冷硬的決意。
“朕知道。”他走到巨大的疆域圖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北境蜿蜒的防線,最終定格在標著“鎮北關”和“玉門”的兩個點上,“趙賁是員老將,他能發出這等泣血求救的奏報,說明情勢已到了千鈞一發之際。尋常援兵,杯水車薪,且遠水難救近火。”
他猛地抬頭,眼中銳光四射,做出了決定:“看來,朕還得親自去會會這位手下敗將,和他新找的西狄盟友!”
“阿炎又要御駕親征?”鳳戲陽心頭一緊。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仍是忍不住擔憂。上一次他出征,宮內便生出那么多風波,險些釀成大禍。如今孩子們還小,朝局剛穩……
“非朕不可。”夏靜炎語氣斬釘截鐵,“阿史那剡此次來勢洶洶,又聯合西狄,尋常將領難以統籌全局,震懾宵小。唯有朕親臨前線,方能最快穩定軍心,調動各方資源,給予其致命一擊!”他看向鳳戲陽,眼神深邃,“宮內朝中,經過此番肅清,已如鐵板一塊。有你在,朕放心。”
他這句“有你在,朕放心”,重于千鈞。是將整個后方,將他們的孩子,將這片江山的穩定,都托付于她。
鳳戲陽所有勸阻的話都咽了回去。她深知,他是對的。此戰關乎國運,不容有失。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緊握的拳頭,感受著他掌心因為憤怒和決心而灼熱的溫度,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好。你放心前去,我必守好皇宮,穩住朝堂,絕不讓內務擾陛下分心。只求阿炎……務必珍重自身,平安歸來。”
她沒有說太多兒女情長的話,但眼中的擔憂、信任與支持,夏靜炎看得分明。
他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用力緊了緊:“等朕回來。”
沒有多余的纏綿,戰爭的陰云已迫在眉睫。這一夜,紫宸殿的燈火再次亮至天明。夏靜炎連夜召見兵部、戶部重臣,緊急調撥糧草、軍械,擬定出征將領名單,一道道命令如同雪片般從宮中發出。
整個錦繡皇朝的戰爭機器,在帝王的意志下,再次轟然啟動,以最高的效率運轉起來。戰爭的陰霾,取代了短暫的安寧,重重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而夏靜炎,將再次披上戰甲,為了他的江山,他的子民,以及站在他身后,與他同心同德的皇后,奔赴那片硝煙彌漫的北境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