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言其實沒有信心說服馬文才。
此人心性狠絕,并非善類。
不說是情緒穩定,也可以說是喜怒無常。
現下他表現的完全不像系統所說的“前期沒有動過要人命的念頭”,對梁山伯這么兇狠。
她去求情,難免也要跟著遭殃。
她到馬文才房間,正好看見馬統捧著個錦盒走出來,房間里面空空的,他好像不在。
馬統見到她,又拉著個臉:
“你來干什么?”
“還嫌沒把我們家公子氣死嗎?”
謝清言一看馬文才不在,只好問馬統打聽他的去向,便前傾身子看了看那盒子。
“這是什么啊?”
馬統掃了她一眼,心里帶著氣的猶豫了一下,便“啪”地一聲打開了盒子。
剎那間,即便是在白日,光線也仿佛明亮了幾分。
盒內襯著墨綠色的絲絨,上面靜靜躺著一顆雞蛋般大小,極為圓潤光滑的珠子,色澤瑩白,寶光內蘊,隱隱流轉著一層溫潤的華彩。
比象牙還潤澤,又比羊脂白玉更光華。
謝清言識貨,認出這是顆極為罕見的南海夜明珠。
“真了不得,這一顆珠子恐怕抵得上幾間好鋪子。”
馬統大為不忿:“當然是好東西,只可惜有的人看不上,我家公子吩咐我拿去扔了。”
那肯定。
祝英臺視金錢如糞土的,能為這種東西改變心意嗎?
見馬統又心疼又憤懣的樣子,她忍不住好心建議道:
“人家不要,你也不用真扔了吧?暴殄天物。你悄悄放在自已房里,晚上起夜時照著亮,多方便。”
馬統瞪圓了眼睛,氣得嘴唇直哆嗦:
“我們家公子說了不要,我怎么可能偷偷藏著?你以為我馬統是什么人?”
他說著就要合上盒子,動作卻有點慢。
謝清言順著他:“行,那你拿去扔了吧。”
“對了,你家公子去哪了?”
誰知馬統更氣了,抱著盒子像護著什么寶貝,眼圈都紅了: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
謝清言挑了挑眉,笑道:
“真奇怪,不讓你扔,你不高興,讓你扔,你又不樂意?”
馬統張了張嘴,想起公子的吩咐,只覺得滿肚子委屈沒法說。
“我!我真后悔當時讓你跟我們家公子住一塊兒!”
他說著就要跑走,謝清言伸手揪住他衣領:
“走歸走,先告訴我你們家公子在哪?”
馬統憤憤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你害得我們公子還不夠?”
謝清言驚訝道:“害?我何時害過他?”
根本沒有的事,馬文才怎么卷了進去?
說的跟個可憐蟲似的。
遠近聞名的受害者妄想癥患者來了。
馬統滿不拿正眼瞧她,腮幫子咬的緊緊的:“反正我們家公子在馬廄,你自已找他問吧。”
當事人和當事馬都在那里嗎?這時真應該叫梁山伯出場指認一下。
可惜他還在醫舍躺著,而且也不指認。
寬恕的美德。
謝清言走到馬場,太陽高高的照著,馬草的味道飄進鼻腔里。
馬文才還真的在這里,正在親自給他那匹馬喂草料。
這確實是一匹好馬,就連謝清言這種外行人都看得出來。
難怪說高視闊步,這匹馬不遠不近的掃她一眼,模樣倒真是神氣,不怪馬文才如此珍視,還要親自來喂。
謝清言真怕他給馬灌輸什么暴戾念頭,把一匹馬訓得越來越野。
“這匹馬的名字是叫追風吧。”
馬文才聽到她的聲音,頭也沒回。
本來就不該回頭看她的。
那天他那般歡喜,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看著她出面幫梁山伯解圍,看著他進不了的院子,梁山伯就可以用道謝的名義輕而易舉的進去。
謝清言早習慣他這樣,本來實在沒招也就算了,但今天不一樣,總得想個辦法跟他搭上話。
她往前走了幾步,像是對追風很有興趣似的,伸手想去摸摸它的頭。
馬文才這么疼愛這匹馬,想來不會讓外人隨意觸碰。
必然會生氣,阻止她。
說話的契機這不就來了嗎?
解決矛盾的方式也可以是激化矛盾。
謝清言的手剛伸到一半,卻沒想到馬文才沒呵斥她,反而是追風察覺到陌生人的靠近,突然不安地躁動起來。它頭顱猛地一揚,竟真的立了起來,碗口大的蹄子帶著風聲就朝謝清言撅了過來!
這是什么梁山伯受傷時視角嗎?
驚了馬可不是件小事,不然怎么總有驚馬踩死人的事兒。
謝清言倒沒想到這匹馬性格這么壞,反應又這么快。
不過她既然出手,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她反應極敏捷,立刻就要閃身退后,眼前卻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馬文才幾乎是本能地迅速擋在了她與馬匹之間。
也不知他是太過自信,還是不知危險,竟然直接用自已的背脊和手臂將她護在了身后,警示性的看著那揚起的馬蹄。
他的自信顯然并無不妥,因為追風揚起的前蹄隨著他的動作停在半空。
它嗅到主人熟悉的氣息,暴躁的情緒瞬間平復了不少。
不僅老實順從地放下了蹄子,還討好似的用頭蹭了蹭馬文才的肩膀。
一切也不過是瞬息之間。
過程雖然出了點小毛病,結果倒還是成功的。
馬文才回過頭,反應過來自已緊緊的拽著她的手,立刻不耐煩的甩開:
“你想做什么?不怕死嗎?”
謝清言心里那個猜測越來越明顯了,主動解釋道:
“我只是想問問它的名字是不是叫追風,誰知道它性情這么暴躁?”
馬文才看著她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心頭那股火又竄了起來,卻又無處發泄。
他抿了抿唇,惜字如金:
“是。”
原來她不知道追風的名字,只是隨便猜猜。
她確實很聰明,所以也把他耍的團團轉。
只是他剛剛居然真的以為,她至少有留意過幾分,所以才連他養的馬的名字都知道。
他重新背過身去,拿起旁邊的草料,做出繼續喂馬的姿態,下了逐客令:
“現在你可以走了嗎?”
謝清言當然不走,裝作沒聽見,圍著已經安靜下來的追風走了一圈。
“這種栗色的馬最喜歡橫沖直撞,又兇,性情暴烈如火,你能馴服它,實在是不容易。”
“說真的,我最服馴馬的人了。”
“我看其他人的馬雖好,也不像追風這么認主,怪不得你的騎射這么厲害。”
馬文才雖然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也經不起她這么四面八方的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