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上過學,一番話說的著實漂亮,臺下不少村民都點頭贊同。
匿名投票,誰都不知道是誰推舉的,也不用擔心會被人記恨。
聽起來確實很公平。
吳學明嘴角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順勢從桌子上取過一疊裁好的紅紙。
“既然大家沒意見,那就現在開始。”
“對了,鄉親們不會寫名字的,可以寫數字代替。”
“我們身上都標上數字,方便大家選舉合適的人選。”
鄉親們略一沉吟,覺得這法子確實省事,當即點頭應下來。
投票的過程不長,幾息之間大家都寫好了選票。
幾個吳家子弟端著木箱在人群中穿梭收票,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容。
票全都收集起來,由專門的人負責念票。
隨著票數的增加,選舉也進入到關鍵時刻。
計票的木板上,‘正’字一筆筆增加。
吳學明的票數始終領先,當最后一個‘正’字彎成最后一筆時,他比吳老四整整多出四票。
“糊涂!你們都得失心瘋了不是?”
角落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先前那位老漢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眾人。
“你們都忘了吳栓林做過的事情了?怎么還能再推舉吳學明當村長?真要讓他當村長,咱們村還有什么出頭路?”
老漢氣得渾身發抖,渾濁的老眼離迸發出驚人的光芒。
人群中有幾個村民羞愧地低下頭,捏緊了手中的炭筆。
“老張叔,這是根據村民們自己的意愿推舉出來的村長,你這么做違背了選舉的公平公正。”
“你!”老張叔氣得渾身發抖,狗屁的公平公正,眼下這種情況,鄉親們又不是眼瞎,哪能真的看不出來?
正當他動了動嘴還想說什么,從身后沖上來兩名年輕人,捂著他的嘴,架著他就往角落里走。
人堆里沒了聒噪添堵的人,吳學明推了推眼鏡,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不錯,沒想到選舉的結果出乎意料的好!
也不枉他昨天給大家送的水果糖和兩個雞蛋。
村里人就是實在,誰給點好處就念著誰的好。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正要上前說兩句獲勝感言,傅斯年情郎的聲音突然響起。
“等等!”
吳學明強壓心頭不悅:“誰?誰有意見?”
“我們有意見!”
原本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聽到這聲音,竟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面前留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
在這條突然出現的小路盡頭,傅斯年扶著母親穩穩站立,母子二人的身影顯得格外挺拔。
“你是?”吳學明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看倆人,莫名地覺得他們眉眼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名字。
他自小在村里長大,村里的人不說全部認識,但也認識個七七八八。
眼前這兩人,他確定自己從未在大豐村見過。
“你們不是村里人,是……”
吳學明的話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縮,“是石坪村!你是石坪村的傅斯年!”
傅斯年這張臉實在是太惹眼了。
這樣出眾的相貌,別說是在大豐村,就是整個向陽大隊也找不出第二個!
圍觀的人群對視一眼,開始交頭接耳。說話聲音沒有刻意收著,清楚地傳進了傅斯年耳朵里。
“這就是石坪村的傅斯年?聽說就是他,帶領石坪村的鄉親們把引水工程完工。”
“就是他?我以為長得……”接話的村民說到一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以為能帶著全村干成這么大工程的人,得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呢!”
這話引得周圍一陣善意的低笑。
眼見到最后一步,選舉被人終止,吳學明臉色鐵青,聲音陡然提高:“你有意見干什么?這里又不是石坪村!我們大豐村選自己的村長,輪得到你們這些外人來指手畫腳?”
王村長適時地輕咳一聲,沉聲道:“既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快進去看看情況咋樣,我們在外頭等著,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只管開口。”
傅母感激地朝王村長投去一瞥,當下也顧不得這么多,急忙轉身往屋里走。
此時傅斯年已經小心翼翼地將傅明月抱進屋里,劉大夫提著藥箱緊隨其后。
經過門檻時,劉大夫不忘回頭囑咐:“各位在外面稍候,不要喧嘩。”
傅母白著臉,伸手緊緊攥著劉大夫的衣袖:“劉大夫,求你讓我跟著一起進去吧?我閨女從小膽子就小,現在碰到這種事……她心里怕啊!”
她聲音發顫,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抖:
“我保證不打擾你診治,就在邊上陪著……成嗎?”
劉大夫沉默片刻。
真要是膽子小,哪會做出這等糊涂事!
依他看,這姑娘不是膽子小,是膽子太大了!
未婚先孕,先兆流產,哪一樣說出去,都足以讓唾沫星子淹死她!
劉大夫看著傅母哀戚的神情,到底還是側身讓出了半步。
“進來吧,但有一點,待會兒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許插嘴!”
傅母感激地應了一聲,幾乎是擠進門縫:“你放心劉大夫,你就當我是個木頭人,不會說話就行了!”
方才在院外,人多眼雜,心神又全在遮掩丑事上,并不覺得明月流了太多血。
此刻門窗緊閉,屋里濃重化不開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熏得她眼前一黑,腿腳頓時軟了。
她的明月啊,該是忍著多大的痛楚!
這一切,都是那個天殺的男人害的!
傅母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她暗暗發誓,等明月挺過這一關,她定然要叫那個負心漢付出代價!絕不會饒了他!
劉大夫此刻卻無暇顧及她的滿腔恨意,屏息凝神,將全部的心神都傾注在危在旦夕的傅明月身上。
他枯瘦的手指穩如磐石,銀針在燭火下泛著寒光,消毒后,精準地刺向關鍵穴位。
與此同時,院墻外圍觀的鄉親們早已按捺不住,眼見當事人都進家,三三兩兩交頭接耳。
“瞧著血流成那樣,該不會是……”一個婦人壓低聲音,朝身旁人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