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傅明月這幅癲狂的模樣,姜婉終于忍不住嗤笑出聲。
“你說這話,自己聽著不覺得心虛?”
她緩步上前,目光如淬冰的刀子,一下子扎進傅明月心口,疼得她喘不上氣。
“你若是真念著血脈親情,怎么會明知道家里處境艱難,還要做出這種讓全家人蒙羞的事情?”
不等傅明月反駁,她字字誅心。
“這樣的幫忙,我和你哥可不敢要,忙沒幫上,反倒要把自己搭進去。”
“你心里裝的,從來只有你自己那點癡心妄想!”
說完最后一個字,姜婉只覺得胸中的煩悶盡數消失,一股前所未有的舒快感流遍四肢百骸。
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原來,當你看不上一個人的時候,連聽她講話都成了多余的施舍。
該說的話都已說盡,姜婉再沒心情理會屋里的胡攪蠻纏,她還有太多正事要忙。
“斯年,我先回了。”姜婉朝傅斯年微微頷首。
“不,你不能走!”
傅明月突然掙脫傅母的手,踉蹌著撲到門邊擋住去路。
“事情還沒解決,你不能走!”她張開雙臂攔住姜婉,胸口劇烈起伏著:“你必須幫吳栓林向大隊長解釋清楚,就說你們那天搞錯了,否則……”
傅明月咬了咬牙,“否則,我就讓我哥跟你離婚,不給你們姜家當贅婿!”
說完這番話,傅明月揚起下巴,朝姜婉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姜婉對她哥有多喜歡,她看得真真切切。
如今拿離婚當做要挾,她倒要看看,姜婉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一臉不在乎。
傅明月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自覺抓住了姜婉最大的軟肋。
“離婚?簡單,把三百塊彩禮錢拿出來,這婚可以離!”姜婉攤開手,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傅明月眼眸轉了轉:“你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三百塊彩禮我隨后就給你。”
“你當我是傻子?”姜婉薄唇輕啟,眼底盡是看穿一切的了然:“這種時候還給我耍心眼?你真當我會上當?”
她的視線下移,落在傅明月明顯隆起的腹部,嗤笑一聲:“實話告訴你,吳栓林是有個兒子,但他兒子早已結婚,所以你肚子里這個……還真不好說!”
空氣仿佛陷入了凝滯。
傅明月的手僵在了半空,整個人呆若木雞。
她張著嘴,喉嚨里像是塞滿了棉花,發不出半點聲響。
“不!我不信!這絕對不可能!”她突然尖叫起來,“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騙不騙的,你自己出去問問就知道了。”姜婉朝門外努努嘴。
兩村相距不是太遠,再加上大豐村村長的兒子當初娶妻時,風光無限。
三十六條腿全都有,半個公社的人都去喝酒。
這場風光大婚,村里上了年紀的哪個不記得?
眼見姜婉說得有鼻子有眼,絲毫不像說謊的模樣,傅明月心頭猛地一沉,沒來由地,涌上幾分慌亂。
“問就問,但凡你有半句假話,我非要撕了你的嘴!”傅明月不甘示弱地撂下一句狠話,轉身就往外跑。
“你們說的是真的?吳栓林的兒子真的結婚了?”傅望山慘白著臉看向姜婉,聲音止不住地發顫。
他渾濁的眼眸里還殘存著最后一絲希望,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床板,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判決。
想到姜婉的性子,傅斯年肯定地點頭:“婉婉說的,十有八九應該是真的。”
他目光掃過家人,語氣篤定:“她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你們。”
傅望山身子晃了晃,閉眼長嘆:“造孽啊!”
‘嘩啦’一聲,傅明月拉開院門,卻猝不及防地僵在了原地。
王村長正站在門外,抬起的手還保持著準備敲門的姿勢,臉上帶著罕見的躊躇。
見傅明月出來,他勉強扯出個笑容,語氣卻透著急切。
“姜婉在你這吧?快請她出來一趟,我有要事。
傅明月縱然滿心不愿意,也認得這是石坪村的王村長,絕不是她這樣的人能得罪得起。
“姜婉,外面有人找!”她沒好氣地朝院內喊了一嗓子,心里卻憋悶得厲害。
剛才鬧著要走的是她,現在賴著不走的也是她!
聽見喊叫聲,姜婉探頭朝外一看,竟是王村長站在門口,她連忙迎了出去。
院內的動靜早就驚動了屋里人,除了臥病在床的傅望山,其他人也都跟著涌到院中。
“村長,找我啥事?”姜婉帶著幾分疑惑。
“我聽說你們要去養豬場裝什么自動化設備,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想著來看看。”王村長說著,目光掃過緊跟在姜婉身后的傅家人,語氣頓了頓:“要不你們先忙家里的事情,養豬場的事情改天再說。”
話一出口,他心里就懊惱起來。
當初聽到‘自動化’這三個字,一時頭腦發熱就急著趕過來,現在反倒像是來催工似的。
看著傅家這一大家子,頭一次,王村長心里生出幾分悔意。
這趟他太冒失了!
姜婉正發愁被傅家人纏著脫不開身。
這下好了,有王村長在場,問題迎刃而解。
“不用改天,這里的事情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我再留下也沒啥必要,我跟你一起去養豬場。”
眼看姜婉就要跟著村長離開,傅母再也按捺不住,顧不上禮數,急忙上前攔住王村長,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焦急。
“村長!你見多識廣,消息也靈通……我、我想跟你打聽個大豐村的人,好像叫吳栓林,他真是村長?家里還有一個兒子?”
傅母問得急切,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王村長,連呼吸都屏住了。
王村長被她問得一愣,詫異地掃了傅母一眼,“不錯,大豐村曾經的村長的確是吳栓林,他都一把年紀了,家里有個兒子有什么稀奇的?”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收聲,目光在傅明月臉上轉了一圈,臉色漸漸變了:“你們問這干啥?”
沒記錯的話,傅家是下放壞分子。
這樣的成分,突然打聽鄰村村長家的事情,還偏偏盯著他兒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