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趙耀祖指名道姓,王建林連連應聲,隨即眉頭皺起,一臉為難。
“趙村長,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這件事擱誰身上,心里都不好受。咱們兩村相距不算遠,石坪村的情況你們也都了解,三百塊錢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們村里哪能拿得出來這么多錢?”
“村長……”姜婉伸手扯了扯王村長的衣袖,王村長只顧著賠禮道歉,對她的小動作置之不理。
他轉而看向楊金花,臉上擠出更加懇切的笑容,聲音里幾乎帶上了哀求。
“趙村長,楊金花同志,一來,事情發生后,我們并沒有推卸責任,第一時間就讓我村姜婉大夫給春梅進行救治。二來,看在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份上,這筆錢能不能稍微少點?你也知道的,我們石坪村四處環山,年年收成都是隊里墊底的,把我們石坪村家底掏空,我們也拿不出這么多錢??!”
聽聞王村長的話,趙耀祖渾濁的眼里極快地閃過一絲欣喜,隨后他斟酌著開口:
“春梅小產大出血是實事,這事……”
趙耀祖的話剛起了個頭,姜婉實在是聽不下去,直接冷聲打斷他:“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栽贓陷害這么理直氣壯的!”
“你!你胡說什么?什么栽贓陷害?我們說的是事實,連王建林這個一村之長都沒有反駁,哪有你在這里插嘴的份?”趙耀祖臉色一黑,厲聲呵斥。
“王村長沒反駁,是因為他不知實情,身為石坪村的一員,我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善良樸實的王村長被你們欺騙!更不想看到我們整個石坪村,就這樣蒙受不白之冤?!苯裆锨耙徊剑抗庾谱频亻_口。
“這樣不但對我們石坪村不公平,更是放過幕后真兇,對春梅和她家人的不負責!”
趙耀祖心里咯噔一聲響,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
他死死擰著眉,眼神陰鷙地瞪著姜婉,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威脅:
“姜婉同志,沒證據的話,可不能亂說。這種時候,說不清楚的話……可是會惹來大麻煩?!?/p>
姜婉挑眉,這才哪到哪,就開始威脅了?
她這人,一向護短,趙,家人竟然敢把臟水往石坪村村民頭上潑,那就要承受自作孽帶來的后果!
更何況,她也不想再看趙,家人演戲的嘴臉。
他們演得不累,她這個旁觀者看得都累!
“楊金花同志,你這個當娘的果真是一點心都沒有嗎?春梅小時候的身子骨如何,你當真一點都覺不出來?”迎著趙耀祖幾乎要殺人的威脅目光,姜婉銳利的目光射向楊金花。
不等楊金花出聲,趙建國猛地發出一聲近,乎崩潰的暴喝。
“夠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往我娘傷口上撒鹽?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一家人還不夠傷心?非要逼死我們才甘心?”
“照常問兩句話而已,趙建國,你做出這么大的反應是給誰看?”姜婉若有所思的眼神輕飄飄地瞥過厚重的門簾后方,隨即落到情緒失控的趙建國身上,語氣里帶著洞悉一切的意味深長:“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心虛,不想讓我把實情說出來?故意攔著我?想要掩飾真相?”
霎時間,小院里數道審視和探究的視線全都落在了趙建國身上。
饒是趙建國早就做好了應對準備,此時心里不可避免地涌上幾分慌亂。
“春梅發生這件事,我們心里已經夠難過,沒必要再次把我們的傷口揭開,讓我們痛不欲生!”趙建國壓下心頭的不安,強裝鎮定地開口。
趙建國上前攙著楊金花的胳膊,轉身朝西屋走。
“娘,這件事交給我爹娘處理,依著他們對春梅的喜愛程度,肯定會為她討個公道。咱們先回去看看春梅,萬一……她醒了找不到我們,該害怕了!”
趙建國搬出春梅當說客,楊金花沒有理由不同意,當即點頭應了下來。
誰知他剛要轉身,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插了進來。
“趙建國,我才剛起了個頭,你就要離場,是不敢往下聽?還是怕你丈母娘知道實情后,楊家對你們趙家的那些‘特殊照顧’會全都消失?”
一道冷厲如實質的目光釘在他背上,帶著審視與壓迫。
趙建國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春梅的舅舅。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不能慌!
“姜婉,你說這么多的目的,不就是想讓我留下嗎?好,我留下來,讓我娘去西屋陪春梅,春梅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房間里待著,什么時候醒了都不知道?!壁w建國轉過身,神色如常地開口。
姜婉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不得不說,趙建國不愧是干大事的人,這種時候,他的臨場反應能力發揮到極致。
換做個腦子不清楚的,興許就被他帶偏。
“你可真是會說笑,涉及春梅小時候的事情,你留在這里能知道多少?”姜婉睨著他,輕飄飄的語氣帶著犀利的穿透力。
趙建國的臉色變了又變,顧念著丈母娘和舅舅在場,他深吸一口氣,把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全都壓了下去。
再睜開眼時,眼底一如往常的深情悲傷。
“大姐,既然涉及到春梅小時候,這里再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就留下來,聽聽她要怎么說!”楊金山猛地掀開簾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實質性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一旁的趙建國,漆黑的眸子里多了幾分探究。
楊金花一向最聽這個弟弟的話,聽見他這么說,她邁出的腳收了回來。
“建國,你大舅說的對,春梅小時候的事情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們暫時留下來,看她能說出什么歪理!”
擔心趙建國不放心春梅,楊金花張口寬慰他:“只是聽她說兩句話而已,要不了多大會工夫,春梅應該沒那么快就醒。”
楊家姐弟心意已決,趙建國心知自己多說非但不會讓他們改變主意,反而還會引起他們的反感。
當即只好硬著頭皮心神不寧地留了下來,額頭上卻滲出更多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