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疏桐從混沌中醒來,入眼是寶石公館婚房熟悉的穹頂。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指尖觸到身上絲滑的睡衣面料時,整個人猛地僵住:
昨晚她分明是在老宅佛堂的小沙發(fā)上睡著的,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伸手撫額。
手酸得厲害。
好像運動過度導致的,手上還有消毒水的味道,像是被什么擦過。
想了想,隱隱約約的,她能記起一些曖昧的畫面。
是陸野,拿她的手做了……
小臉,噌地一下慘白,繼而浮現(xiàn)一層又一層羞人的酡紅。
“死渣男,一天不做那事就會死嗎?”
明疏桐忍不住破口大罵。
外頭那么多女人,還要來作賤她的手。
她沖進洗手間,拼命地洗手,卻把手洗得又紅又燙,可那種觸感,就像烙在腦子里了一般,怎么也抹不掉。
結婚四年,第一次被迫動手:
“陸野,陸野,你有病,你有病……不滿意我,不喜歡我,卻要這么耍著我玩……”
氣死她了!
她怒瞪鏡中氣紅臉的自己,以前倒沒這樣厭惡碰他,或是被他碰,自從知道他不干不凈,身上有著有錢男人的通病,就越來越排斥。
走去衣帽間里,她揀了最素凈的米灰套裝換上。
踮腳下樓,屋里靜得像真空,連呼吸都帶著回音。
陸野不在,她悄悄松了半口氣。
剛踏進寬得能踢足球的客廳,掃地機器人圓滾的身子正歡快鉆向沙發(fā)底,忽然奶聲奶氣喊了一句:
“主人主人,小可愛被卡住了,快來救我呀!”
她走過去,蹲下身子,貼在地面探看,看見輪子被幾張雪白A4紙死死纏住。
是那份離婚協(xié)議。
指尖頓了頓,沉默像潮水漫上來。
所以,他根本還沒看到。
唉!
解救完掃地機器人,她坐在沙發(fā)上,長長吁出一口氣,想到剛剛?cè)f象和萬鼎簽了合同,現(xiàn)在再聊離婚,這個合同會不會砸在她手上?
況且,江淮回來了。
昨夜陸野不知發(fā)什么瘋,竟趁夜闖去老宅;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把她抱回了婚房。
以明靜那張大嘴,有關她私奔未遂的戲碼恐怕已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傳進他耳朵。
若此時提離婚,他必認定她想與江淮再續(xù)前緣,舊情重燃。
京城是陸家的棋盤,陸野落子即殺,江淮連逃路都不會有,或許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辦?
想了又想,她將離婚協(xié)議拿去廚房,啪地打火,幽藍火苗舔上紙角,轉(zhuǎn)瞬成灰,灰燼被細水一沖,打著旋兒鉆進下水道,連一點聲息都沒留下。
離婚需徐徐圖之,急不得。
處量掉腹中那兩顆剛冒芽的小種子,才是眼下最要緊的。
至于江淮……
她閉了閉眼,想到了昨夜月色底下,他看向自己時那熱切的眼神,心頓時亂如麻。
陸野是個狠人,以前他只是準姐夫,尚不待見江淮,見到他,那是滿身滿腦的嫌棄。
現(xiàn)在,他是合法的丈夫,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被別人惦記?
的確得見個面,勸他離開京市。
門就在這個時候開了,外頭傳來了陸野溫和有禮的說話聲:
“姥姥,你請進!”
“這小區(qū)真漂亮。房子裝得也好!”
竟是姥姥的夸贊聲。
明疏桐聽出來了,忙迎出去,果然看到姥姥穿得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驚訝溢出眼底:
“姥姥?您怎么來了?”
這是姥姥第一次來京城她家。
“聽說你又發(fā)高燒,姥姥過來看看你。怎么樣,好受點了嗎?”
一進門,錢姥姥立馬牽住了她的小手細細端詳。
明疏桐看向一臉溫和、看著無比沉穩(wěn)的丈夫,一身淺米灰的衣褲,低調(diào)又精致,正目不斜視看自己,唇角還噙著一抹但笑不笑。
她忽想到昨夜的事,臉莫名一僵,本能將手藏到背后,感覺整只手都要燒起來了:
“我現(xiàn)在……沒事了……您今天到的嗎?”
“不是,昨晚就到了。是阿野特意派人去把我接來的,昨天,他在麗晶酒店準備了生日晚餐,想讓我陪你一起過生日。但你沒來,我一準猜到是馮老太婆又在磋磨你了。”
如此這么一說,明疏桐就明白了,怪不得陸野會趕去老宅,看來他已經(jīng)知道她遭虐待的事了。
只是他為什么突然想給她過生日了呢?
“姥姥想見你,所以我就親自去酒店把她接過來了……今天你在家休息一天,好好陪一陪姥姥吧。”
陸野滿面和氣,在姥姥面前顯得很乖。
就像一個二十四孝好老公。
真會裝。
這四年,他偶爾陪她陪娘家,在老岳丈面前,他也一直是有擔當?shù)暮门鲂蜗蟆?/p>
所以,父親根本不知道他們形同陌路。
她看到姥姥手上拎了一個蛋糕:“姥姥,這是……”
“生日蛋糕呀,阿野昨天讓人做的,我拿回來了,雖然生日已經(jīng)過了,但是,還是做一做形式……過來……姥姥給你點生日蠟燭……”
錢姥姥將她拉了過去,打開蛋糕精致的外包裝,冰淇淋蛋糕上,花叢中,有幾個紅色的字體,非常明顯:
“老婆,生日快樂!”
她看向陸野。
他沖她揚眉,“怎么了?是問我生日禮物嗎?有給你準備。”
男人變戲法似地變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特制的禮物。等你把蠟燭吹了,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明白了!
因為小情人在外頭生了孩子,他這是故意討好她。
萬象輕易拿到項目,就是一種變相的討好。
給她過生日,也是一種討好!
只因為他答應過姐姐:他會照顧好她,說白了,其實是在討好她姐。
邊上,錢姥姥在忙著點蠟燭,笑著催她:“來來來,我們給你唱生日歌,桐桐來許個愿望,閉上眼,乖乖的,在心里好好默念,不要說出來,心誠則靈……”
明疏桐很乖很乖,立刻無比虔誠地雙手合什。
耳邊,錢姥姥唱起了生日歌,緊跟著陸野那低沉有磁質(zhì)的嗓音也加了進來,她的心,莫名一跳。
想不到他唱起歌來竟如此好聽!
并且,有一種莫名的耳熟。
像是在很久以前當搖籃曲聽過。
突然,她睜眼看向自己這個陌生的丈夫,目光灼灼:世上怎么有這樣熟悉的調(diào)子——他說話時,和唱歌時,聲音竟不一樣。
唱歌時,聲音更沉穩(wěn)有質(zhì)感。
像一個有恩于她的熟人。
可惜啊,那個在她被舅舅賣掉后幫她逃出來的大哥哥,早已死掉。
聲有相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