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琳雖然應(yīng)了下來,但她明白玄清給出的路看似雙贏,實則將她與平天宗完全捆在一起了。
一旦踏上,便再難回頭。
不過其實她也不用回頭。
這些都是她遲早要解決的隱患,她最初來妖界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不用再逃。
良久,她抬起眼,目光銳利:“掌門能否以自身修為起誓,保證燼淵在平天宗期間,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玄清不覺得冒犯,只是微微頷首:“好。”
看著玄清坦然地發(fā)了誓,契約成立的瞬間,白琳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冒出了一個疑問。
事實上,這個疑問從玄清出現(xiàn)的時候,就存在了。
“掌門,為何一定要是我。”
玄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琳兒,你可知何為宗門?”
“宗門,非是一人之宗門,亦非一成不變之死物,它是一條奔流不息的長河,有清流,亦有泥沙?!?/p>
“你曾經(jīng)歷的,是河底沉淀的污濁,吾從不否認,亦為此感到慚愧。”
“正因河中有污濁,才更需要強勁的新流去滌蕩,你的天賦,是其一,但并非吾選擇你的理由?!?/p>
他向前微微傾身,那雙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白琳的身影,帶著一種近乎沉重的期許。
“吾選擇你,是因為你仍存有守護之念?!?/p>
白琳覺得這位掌門似乎太高看現(xiàn)在的自己了。
“掌門,你就不怕我繼承宗門后,報復(fù)欺辱過我的同門?”
“有又何妨,經(jīng)歷過低谷卻還是愿為守護而變強大之人.......才是平天宗真正需要的執(zhí)掌者?!?/p>
“至于報復(fù),若你當(dāng)真如此做了,那便證明,你已深思熟慮?!?/p>
白琳本以為玄清會勸自己,但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玄清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好像也和預(yù)言書中描寫的不一樣。
玄清像是看出了白琳的疑惑,目光深沉:“引領(lǐng)宗門,并非要你忘卻過去,而是讓它不再滋生你所經(jīng)歷的不公?!?/p>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
白琳明白了。
意思就是,只要她能夠得到認可當(dāng)上少宗主,她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白琳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不行。
再壞的情況,她也曾設(shè)想過了。
“掌門,那我們什么時候走?!?/p>
......
七日后,燼淵還在睡,但千劫域的因果卻并沒有因燼淵失去意識而停下。
在白琳守著燼淵的這七天,她切身體會到了所謂的氣運影響是什么意思,也意識到去平天宗不能再拖了。
但是在回平天宗之前,她還必須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換妖界的妖王。
白琳現(xiàn)在有兩個想法,一是趁著燼淵昏迷,利用麒麟成為新的王,再帶燼淵去平天宗。
這樣不僅可以穩(wěn)住妖界,保證燼淵不在的時候妖界不會出亂子,還可以完成預(yù)言書的節(jié)點。
但是在白琳知道了燼淵的過去后,她無法忍受利用麒麟成為妖王。
站在燼淵的角度,他會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一想到燼淵醒來后可能會出現(xiàn)的眼神,白琳的心就像被針扎般刺痛。
問幽苒有沒有好主意,結(jié)果她給的辦法全都沒有考慮燼淵。
什么強行成為妖王,等燼淵恢復(fù)實力再還給他,或者是強行帶走燼淵后利用妖王的身份,命令所有妖不準(zhǔn)告訴燼淵真相,就這么把他在平天宗關(guān)到恢復(fù)為止。
可白琳若是真這樣做了,怎么可能會有不透風(fēng)的墻,燼淵遲早會發(fā)現(xiàn)的。
【那你就讓燼淵把妖王讓給你,你說你想當(dāng)幾天。】
當(dāng)時的白琳對幽苒的最后一種辦法嗤之以鼻,可想了這么多天她卻發(fā)現(xiàn),好像,沒有比這個傷害性更小的辦法了。
第九天,燼淵醒了。
一直寸步不離守著的白琳瞬間察覺。
她來到燼淵身邊時,看見他那雙猩紅的眼眸還帶著沉睡后的迷茫,但在聚焦到她臉龐的瞬間,便如同被點亮的星辰,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輪廓。
“燼淵!”白琳的聲音帶著一些哽咽。
燼淵把爪子搭在白琳手上,心神一動,變成了人的形態(tài),他覺得人的形態(tài)可以掩飾一些獸形的疲態(tài),也能讓白琳好受一些。
“別難過,我睡了多久?”
“九天?!卑琢沾鸬溃罆r間緊迫,玄清給的期限將至,那些盤旋在心頭數(shù)日的糾葛,必須在此刻說出口。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著點故作輕松的撒嬌意味:“燼淵,我想跟你要個東西。”
“嗯?”燼淵看了過來,長時間的沉睡讓他俊美的臉上少了幾分凌厲,多了些許破碎的氣質(zhì),“要什么?”
他看著白琳,對她此刻的問題感到意外,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沙啞。
隨后,白琳開口:“能不能讓我當(dāng)幾天妖王。”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燼淵眼中的柔和未變,但他甚至沒有思考,便直接拒絕:“不行?!?/p>
白琳的心猛地一沉,但她強撐著表情:“為什么?我只是想試試......”
“琳兒,這不是玩鬧的事?!?/p>
燼淵打斷她,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妖王之位,不是你想坐就能坐,想下就能下的,它意味著......”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王這個字的意義,可最后他看著白琳,卻只生出了不愿她沾染半分辛苦的想法。
“總之我不想你背負這些,你只需要自由自在就好。”
看著燼淵一副不愿意她知道的表情,白琳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離燼淵這么遠。
不管什么時候,燼淵都只是將她當(dāng)一個只能被庇護的孩子。
“燼淵,我知道妖界的王意味著什么?!?/p>
“意味著要扛起妖界的興衰,承受萬千妖族的因果業(yè)力,要面對內(nèi)外的覬覦.......”
燼淵有些意外為何白琳會知道這些,還不等他問,便又聽見白琳接著說道。
“我在平天宗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帶我回來,教我怎么變強,承受因果讓我在千劫域修煉,以至于現(xiàn)在因反噬變?nèi)?.....”
說到這里,白琳有些哽咽,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用盡全身力氣重新質(zhì)問:“就算這樣你還要讓我自由自在,那你呢?”
燼淵被她問得一怔,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沉默了片刻,燼淵肯快得出答案,好像除了他,也沒有其他存在能夠有這個能力,也愿意去承受這些了。
燼淵看著面前哭的有些抽搭的白琳,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是笨拙地伸出手為她擦著眼淚,小聲哄著:“我怎樣都行,你別哭。”
“我是九尾,我有九條命,很強。”燼淵敢承受千劫域的代價就是因為他有把握。
他還有尾巴,就算再死一次,他也只是變得比現(xiàn)在更強罷了,只要叮囑護衛(wèi)及時找到自己就好。
然而白琳沒有被安慰到,聲音因情緒激動而微微拔高:“憑什么總是你?!?/p>
“.......沒有別的了?!睜a淵隨意地說著,其實沒太在意。
除了他,沒有別的存在愿意坐上這個位置,所以,必須是他。
這句話,徹底鏟除了白琳心中最后的那點猶豫。
“那我來。”
燼淵敏銳地察覺自己剛才好像說錯話了。
但白琳沒有再給他改正的機會。
在他再次開口之前,他的意識便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