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3H監禁室的門沒有關嚴,虛掩著。
兩個小戰士守在門口,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什么。
“打的這么厲害真的不用進去勸勸嘛?”
“顧參謀不是說不用,咱們還是先等等”
“那萬一出人命……”
“哎呀兩個女人打架能出什么人命?!?/p>
趙文昌上前一步,沉聲問了句:“怎么回事?”
小戰士一見是趙營長,像是見到了救星,連忙立正敬禮,隨即一臉為難地報告:“報告營長!是……是王建軍的母親錢曉霞沖了進去,非要找姜晚夏算賬,顧參謀在里面,讓我們……讓我們別管。”
顧飛雁也在里面?
趙文昌不再多言,直接推開了那扇門。
屋內的景象讓姜晚秋倒吸了一口涼氣。
狹小的空間里亂成了一鍋粥。
一張板凳翻倒在地,地上是撕扯下來的碎布和幾縷頭發。
錢曉霞正雙目赤紅地騎在姜晚夏身上,雙手死死掐著她的脖子,嘴里還在不停地咒罵:“我掐死你這個賤人!你把我兒子害成這樣,我要你的命!”
而姜晚夏的頭發被抓得亂七八糟,像個雞窩,臉上幾道鮮紅的抓痕深可見骨,嘴角還掛著血絲。
她被錢曉霞壓在身下,拼命地掙扎著,雙手胡亂地在錢曉霞身上抓撓,嘴里發出“嗬嗬”的嘶吼。
而顧飛雁,就那么冷冰冰地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顧飛雁?”姜晚秋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你怎么會在這里?”
顧飛雁的身子猛地一僵,顯然沒想到姜晚秋會出現在這里。
他眼神復雜地看了姜晚秋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被壓在身下的姜晚夏胡亂揮舞的拳頭一下子砸在了錢曉霞臉上,錢曉霞被砸的松開了手。
姜晚夏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后急忙回頭,沖著顧飛雁尖叫:“顧飛雁!你他媽是死了嗎!還不快上來幫忙!我告訴你,你再看熱鬧,就等著給你妹妹收尸吧!”
顧飛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周身的氣壓低得駭人。
雖然異常不愿意,顧飛雁還是向前走了兩步,作勢要將錢曉霞拉開。
“你等等!”
姜晚秋一個箭步上前,拽住了顧飛雁的胳膊。
“她說的‘妹妹’,是什么意思?”
姜晚秋問。
從第一次看到顧飛雁和姜晚夏糾纏開始,她就覺得這個男人不對勁。
現在看來,癥結就在這個“妹妹”身上。
顧飛雁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地上狼狽的姜晚夏,又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姜晚秋,喉結滾動,陷入了劇烈的掙扎。
最終,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啞聲道:“晚秋,我們……借一步說話?!?/p>
“有什么話是我不能聽的?”
一道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趙文昌走到了姜晚秋身邊,長臂一伸,十分自然地將妻子攬進了懷里。
顧飛雁看了一眼趙文昌,苦笑一聲:“行吧,你們和我來?!?/p>
顧飛雁將兩個人引在了監禁室外面的一處空地上后,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我妹妹囡囡,她的蕁麻疹情況你也見過,后來怎么都不見好?!?/p>
“是姜晚夏,她找到我,說她手里有祖傳的秘方,能治囡囡的病?!?/p>
“藥膏確實有效,囡囡用了之后,身上的紅疹很快就消了。但是,”顧飛雁說到這里還恨的有些牙癢癢,“姜晚夏說,那藥膏里有毒,必須配合她的丸藥一起服用,才能以毒攻毒。若是沒有丸藥,不出一個月,囡囡就會腸穿肚爛而死。”
“從那以后,她就用內服的丸藥,一直威脅我,讓我替她做事。等事情做好了,她才會把丸藥交給我?!?/p>
姜晚秋聽得眉頭緊皺,追問道:“那藥膏是什么樣的?用的是什么藥材?”
顧飛雁仔細回憶了一下,描述道:“藥膏配出來是墨綠色的,聞起來有一股很濃的草藥味,好像有艾草和薄荷……還有一種說不上的味道。”
姜晚秋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恍然,隨即是滔天的怒意。
“那方子,根本就不是姜晚夏的!”
顧飛雁聽到這話,有些震驚地看著她:“什么意思?”
姜晚秋幾乎篤定的表示:“我小時候也得過類似的蕁麻疹,渾身癢得睡不著覺,我奶奶給我治病,用的就是這個方子。前些日子,我看到囡囡,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心疼那孩子,便抽空把方子默寫了下來,放在了桌上,準備找機會給你。”
“可第二天,那張寫著方子的紙,就不見了。我當時只以為是自己隨手放忘了,現在想來……”她冷笑一聲,“分明是被姜晚夏那個手腳不干凈的給偷走了!”
姜晚秋解釋道:“那個方子,用的都是些清熱解毒的尋常草藥,根本沒有任何副作用,更沒有什么狗屁的內服丸藥來解毒!”
“顧飛雁,你從頭到尾,都被她給騙了!”
顧飛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也就是說,他為了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解藥”,違背原則,助紂為虐,像個傻子一樣被姜晚夏耍得團團轉!
一股難以言喻的恥辱和暴怒,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最后,顧飛雁怒極反笑,對著姜晚秋說:“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明白了?!?/p>
監禁室里,姜晚夏眼睜睜地看著顧飛雁和姜晚秋他們離開,再也沒有回來。
她從心底里逐漸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的靠山……好像沒了。
就在她失神的這一剎那——
“賤人!去死吧!”
錢曉霞嘶吼著,用盡全身的力氣翻身而起,順手抄起了旁邊那條翻倒的板凳,對準姜晚夏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姜晚夏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
也不知過了多久。
姜晚夏是被一盆冷水給潑醒的。
她一個激靈,睜開眼,發現自己還躺在監禁室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個面生的年輕戰士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姜晚夏,起來,軍事法庭開庭了?!?/p>
法庭上的一切,對姜晚夏來說都像是走馬觀花。
她頭痛欲裂,渾身都疼,腦子里嗡嗡作響。
她只模糊地聽到了“蓄意傷人”、“破壞軍婚”等罪名,然后就是最后的判決。
“……判處姜晚夏同志,前往藏區邊境勞改,參與修建內地通往邊藏的鐵路工程,即刻執行?!?/p>
什么?
去邊藏開采大山?修鐵路?
那個地方,冰天雪地,終年積雪,聽說去的人,十個有九個都回不來!
這不是勞改,這是要她的命!
“不!我不去!”姜晚夏終于從混沌中驚醒,她瘋狂地尖叫起來,像個瘋子一樣掙扎,“我不要去!那里會死人的!我不會去的!”
然而,她的抗議和掙扎,在冰冷的判決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兩個身材高大的戰士走上前來,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不容分說地將她往外拖。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姜晚秋!趙文昌!是你們害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押送去勞改前的幾天,姜晚夏被單獨關在禁閉室里。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沒再哭喊,也沒再咒罵,反倒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詭異的平靜。
直到第三天,她開始隔著鐵門朝外頭的戰士喊話,說自己要拜菩薩。
看守的年輕戰士聽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姜晚夏,你腦子沒被砸壞吧?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那套?”
另一個戰士也跟著幫腔:“就是!有那工夫,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犯的錯,到了地方好好干活,爭取早日改造好,重新做人才是正事!”
鐵門后,姜晚夏的聲音幽幽地傳了出來:“你們懂個屁!”
“我告訴你們,就是因為上輩子我誠心拜了菩薩,菩薩顯靈,才讓我這輩子嫁了城里人。上輩子,嫁給趙文昌的可是我!”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怨毒和不甘,“都怪姜晚秋那個賤人!是她搶了我的男人,搶了我的好日子!”
兩個小戰士面面相覷,都覺得這女人八成是瘋了。
“我得再拜一次!等我再重活一回,我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把趙文昌搶過來!看她還怎么跟我爭!”
姜晚夏在里面癲狂地叫著,要拜菩薩,要拜菩薩!外頭的戰士卻只是搖搖頭,懶得再搭理她。
一個馬上要去鳥不拉屎的邊境修鐵路的瘋女人,跟她計較什么。
轉眼,就到了押送她離開的日子。
老班長帶著兩個小戰士,拿著文件去禁閉室提人。
“咔噠”一聲,沉重的鐵鎖被打開。
老班長推開門,剛要喊一聲“姜晚夏,出來!”,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卡住了。
門里的景象,讓三個大男人都愣在了原地。
陰暗潮濕的禁閉室墻壁上,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個用紅磚塊畫出來的菩薩像。
那菩薩畫得歪歪扭扭,線條粗糙,五官模糊,在昏暗的光線下,咧著一張似笑非笑的嘴,顯得格外猙獰詭異。
而姜晚夏,正披頭散發地跪在那菩薩像前,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水泥地,嘴里念念有詞,正拜得起勁。
“我的娘……”年輕的戰士嚇得倒退了一步,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沒出息的玩意兒!”老班長低聲罵了一句,壯著膽子大步上前,一把將姜晚夏從地上薅了起來,“走!上路了!”
被扯起來的姜晚夏也不反抗,反而回過頭,沖著他們露出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笑。